他長在聶家,雖然是收養,但是進公司也是從管理層做起,華天這些年走穩重路線,百分之八十的原因就是他。他骨子裡的行事原則和我不一樣,我從底層爬起,所以最喜歡動盪,最喜歡潮流更迭,最喜歡鬧事炒作,亂世出英雄,要亂了,我才有機會往上爬。而尹奚不同,他是守成的人,他只希望維持現狀‐‐華天仍然是江湖泰斗,樂綜是一枝獨秀的新銳,再加上幾隻小蝦米蹦躂蹦躂。在明星上也是捧著靳雲森,不想冒著風險捧新人。他希望大家都和和氣氣坐下來,有錢大家賺,不要撕破臉皮。所以他比我善良。他有點像舊社會的當家媳婦,整天操心柴米油鹽,只盼望天下無事,每個人都好好生活。聽說時局動盪,恨不得一天燒三炷香,只求維持現狀。然後他被聶源打了一巴掌。-這頓飯吃得有點沒意思。聶家兩父子暗自較勁,聶源打了聶寅之看重的尹奚,顯然是公仇私恨一起,不僅是立威,還是洩憤。我是生物鏈底層生物,默默吃肉,塗遙也吃了不少。唯一難過的是尹奚。他臉上帶著指痕,劉海被打溼,有幾縷垂了下來,抿著唇,時不時喝一口酒,很是落魄。大boss吃了幾口,表示視察結束,要先走,助理保鏢一大堆人簇擁著,終於走完,我鬆一口氣,剛要說話,尹奚再次離座去洗手間。他顯然是喝醉了。上次他找我喝酒,說欠我一頓飯,我至今不懂他找我喝酒究竟是真的想結盟還是單純壓抑太久,身邊一個朋友沒有,只有我還稍微順眼點,不會賣他,就拖我去喝酒解悶。我比較偏向於後種。我聽凌藍秋說過,他是一支奇葩,快三十出頭的人了,一個朋友沒有,業餘時間窩在公司算賬,連女朋友都沒找。可是聶源打了他一巴掌。尹奚踉蹌出去不久,我掃了一眼嘴角噙著冷笑在火鍋裡劃拉的聶源,也出去上洗手間。尹奚那沒酒量的貨果然趴在洗手檯上吐。喝酒最忌三件事,空腹,過猛,和傷心。他三件全佔,吐得搜腸抖肺,本來就火柴棍一樣,整個人還掛在洗手檯上,吐得太猛不拘小節,袖子都沒挽起來,左腿屈成詭異弧度,半跪在洗手間地板上。我怕他吐得窒息,把他翻過來,扯松領帶,又翻過去按在洗手池裡,開了冷水衝,讓他清醒一點。平生最恨痴情種,尤其是這種喜歡得苦逼兮兮的。感情本來就是件簡單的事,合則聚不合則分,喜歡就明戀,他沒回應就收手,要是對方仗著你喜歡他欺負你,不用遲疑,大耳刮子扇回去,這世上,誰也不欠誰的。喜歡你是給你面子,不是給你匕首好讓你對著我心口戳。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好人,沒以怨報德算你走運,以怨報怨是人之常情,還有什麼可指責的。-出來就看見聶源那傻逼。打了人還裝情聖,在走廊上打電話,大概是打給他那個純潔的小情人,看我出來還不忘指使我:&ldo;叫尹奚出來。&rdo;我在心裡冷笑,拿了煙出來吸,發簡訊召喚塗遙回家。聶源打了一陣電話,又想起尹奚來,皺起眉頭問我:&ldo;尹奚在裡面幹什麼?&rdo;我靠在牆上吸菸:&ldo;我不知道。&rdo;&ldo;你不知道?!&rdo;聶太子電話都忘了打,挑起眉毛,一臉難以置信看著我:&ldo;你沒去叫尹奚?&rdo;我連聳肩都懶得聳,&ldo;嗯&rdo;了一聲。聶源冷著臉看我一眼,大概是在想從哪個角度扇我耳光比較合適。大概我表現得太油鹽不進,他老人家還決定自己進去,我盡職盡責在旁邊提醒:&ldo;他在裡面吐。&rdo;聶源的腳生生地收了回來。他還來不及說話,塗遙就跑了過來。包廂裡熱,他只穿了一件寬鬆的黑色毛衣,露出領口漂亮鎖骨來,笑得讓人目眩神迷,過來就勾住我肩膀:&ldo;大叔,回家了?&rdo;&ldo;嗯。&rdo;我答應一聲,在他露出開心表情前先告訴他:&ldo;有件事要給你做……&rdo;&ldo;什麼事?&rdo;&ldo;幫我把尹奚搬出來。&rdo;&ldo;沒問題……&rdo;-尹奚真是一朵奇葩,吐都吐得這麼整潔。除了袖口和頭髮沾了冷水之外,他連襯衫領口都是乾乾淨淨的,他還自己洗了個臉,像個死屍一樣,軟趴趴地掛在水池上閉目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