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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就是作者自己。這樣的作者可以寫很好的散文。有一位散文能手怕開會,怕參加宴會,不喜歡公共場所,他說人多使他心亂,使他的文思荒蕪。酒店是左拉那種人流連的地方,而左拉寫小說。

三、只能在短時間內集中注意力

我問過多位散文作家:“你為什麼寫散文?”大部分答案是:散文可以一口氣寫完。在他們看來,寫作猶如飲一杯美酒或聽一首好歌,情趣隨時間而蓄積飽滿,在工作完成時愉快達到高潮,中間宜不打斷,如果中斷,則情趣消退,前功盡棄,再繼為難。有一位作家說:“我寫作的時候要發燒,作品完成以後才退燒,如果中途退燒,那寫了一半的稿子只好進字紙簍。”

體裁選擇(4)

這樣的人自然不去招惹長篇小說。寫長篇多半要列出人物表,寫出大綱,像照圖施工一樣今天寫一點明天寫一點,寫作的熱情隨時可以收住,也隨時可以發動起來。有些長篇要費時五年十年,作者的注意力始終貫注,靈火始終照亮全域性。有人受得了這樣的壓力,有人受不了。

什麼樣的人會去寫小說呢?〖1〗一、化身癖

小說手法是把主觀的經驗客觀化。“我”失戀,這是主觀的經驗,少年維特失戀,這是客觀化的結果,第一人的內容借第三人來表達,是一種化身的藝術。“我”看見許多醉心中古騎士、幻想行俠仗義的人,他們似乎不知道自己活在什麼樣的社會里,十分可笑。“我”不去直接寫他們,卻去寫一個叫唐。吉訶德的人,讓唐。吉訶德來代表他們,術語謂之創造典型。這也是一種化身。

作家的信條和守則裡面有一條是真實,也就是對人生忠實,對藝術忠實。但人生和藝術並不恆等,藝術力求完美,人生則往往有缺陷,需要作家妙手再造。《儒林外史》說王冕畫了許多荷花,有人不信,指出王冕以畫梅知名,從沒有一幅荷花留下來。但是《儒林外史》既然寫王冕放牛,王冕練習寫生只能畫荷,因為放牛的場所和季節都適合畫荷,不適合畫梅。《儒林外史》是小說,它描寫王冕的幼年以藝術的考慮為第一。“化身法”能根本解決這個矛盾,求得人生和藝術的兩全。《少年維特之煩惱》寫得好,對人生忠實,因為維特是歌德的化身。為了藝術效果,維特自殺了,也沒有人指責這是說謊,因為維特到底不是歌德。歌德雖然活下去,但世上因失戀而自殺者大有人在,所以維特自殺的情節仍然忠於人生。

化身法還有一個好處。無論是作者自己,還是作者觀察到的別人,都有自己的隱私,不願公之大眾。有一位理學家說,他每天寫日記,他的日記可以讓人閱讀,凡是不能讓人在日記中讀到的事,他在生活上絕對不做,凡是不能讓人知道的念頭,他絕對不去那樣想。這隻能算是一個人修身的理想標準,即令能做到,恐怕也不是很好的小說人物,讀者會覺得單調、沒有深度。文學家要向人性的深處發掘,而人性複雜,善惡混沌,潔白和汙垢層疊。小說家寫醫生,不僅寫那醫生收到多少感謝狀,也寫他犯了錯誤使一個病人死在手術檯上,寫他為此事良心難安,但也寫他勇敢地掩飾自己的罪過。要怎樣寫才不傷害那醫生呢?(才不傷害作者自己呢?)答案是:化身法。

有些作者喜歡化身千面,認為“假作真時真還假”之中有無限樂趣。他覺得他把人把世界都重新創造了一次。他要寫小說。

二、記錄癖

人生種種,與時俱逝,即生即滅,轉眼成空,思想起來好不可惜。心有未甘的人奮起掙扎,你看世上有這麼多照相機,就知道和時間作戰的人很多。長篇小說的作者大半是這種人,寫《紅樓夢》的人說,他生平見過幾個好女子,要是埋沒了實在可惜,他要寫。寫《冰島漁夫》的人說,他不忍那些動人心魄的情景墜入歷史的黑淵,他要寫。雷馬克在生命的火花裡寫下納粹的罪感,索忍尼辛在古拉格群島裡寫下格別烏的罪惡。

小說家的這種志向和興趣,可以稱之為記錄癖。在這裡,“記錄”一詞是廣義的用法,概指用文學方法使後人親歷前代的生活經驗並親見前人的心靈。在這方面長篇小說可以做到逼真、精細、完備。因為長篇小說可以寫得很長,只要你能寫得好,長度幾乎沒有限制,詩、散文、劇本,都不能與之一爭“長”短。長篇小說是文學體裁的金字塔,使那些想“為時代作證”的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什麼樣的人樂意寫劇本?〖1〗一、組織能力

作文章也是一種組織工作。政治家組織“人”,作家組織語文、組織意念、組織意象、組織人物。有人喜歡組織工作,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