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有亮,我就起來練習喊操,我的聲音洪大,操場離營房又近,營中好睡懶覺的目兵,就十分厭煩我,並且因此招致了他們的嫉妒和譏笑。後來他們送給我一個外號,叫做“外國點心”,意思是說我如此拼命,早晚要被洋鬼子打死,洋鬼子來了,必定先要用洋藥丸崩死我。對於這個綽號,我欣然領受。我說:“我一定要做欺壓我們的外國人的仇敵,我情願叫外國人崩死我。”
他們這樣的凌辱我,有幾位我的朋友就為我抱不平,要同他們爭吵,甚至動武。我聽見這事,就和朋友們說:“好兄弟們,我正願意叫外國人崩死我!因為我要保衛國家,抵抗強權,外國人一定要崩死我的。外國人把我打死了,那倒成全了我。”我特意刻了一顆“外國點心”四個字的圖章,到現在我還保留著,有時給人家寫對聯,我還蓋用這顆圖章。
我這樣用功夫練習喊操,對於身體的裨益實非淺鮮。因為早上空氣新鮮,喊時渾身使勁,天天如此,從不間斷,吃仙丹怕也沒有這樣大的效益。除此之外,我也酷好各種武術,自小勤奮練習,興趣極濃。我現在也順便在此一述,比如摔跤、打拳、舉石頭等,我都下過很大的功夫。摔跤,漢滿蒙人都愛練習。保定府以及四鄉各村,每到冬天的傍晚,自七八歲的小孩至三四十歲的大人,都三個一群五個一夥地聚集在郊原上,練習摔跤。怎樣用手,怎樣用腳,怎樣擺好適當的姿勢,都有精審的考究。胳膊,腿部,身子,也都要分別練習。練得好的,處處到功;練得不好的,一摔就倒,而且很容易摔壞了身體。練腿的方法,是在院子中打一個木樁,時時用腳去踢,漸踢漸使勁,踢得腿部腳部比鐵還硬,一踢,那木樁就砰的發出沉重的聲響。練胳膊是碰樹幹,碰木柱。不管在何時,在何地,看見樹幹或木柱就用臂膊使勁碰它幾下,日子一久,自有很好的成績。至於整個身體的練習,則在墳地中行之。這在保定府就叫做“跑墳頭”,其法是由遠處跑上墳頭,而後將手落地,再從上面摔下來。要練得不傷筋骨,不傷五臟。練得好的,摔下來時全身縮做一團,成為一個緊湊的疙瘩;不會的,則四肢張開,渾身鬆懈,很容易受傷。打拳,北方鄉民和軍隊中都普遍的愛好。我們的練軍雖然不注重練操,可是對於各種拳術卻頗為講究。軍中有雜技一科,刀槍劍戟無不分別傳授,我們一早一晚都熱心練習。此外還有舉石頭,其重量可分六十斤、八十斤、一百斤、一百二十斤不等。我們每天都要練一次,各人按其體力,選擇適當重量的石頭,逐漸遞進。我一般可舉一百四十斤的石頭。此道可擴大肺部,全身使勁,真是很好的運動。我現在仍舊常常的練習。
第四章河邊的眼淚(4)
我至今身體強壯,精神健旺,回想起來,都是平素勤習苦練的結果。許多人以為我生來如此,其實世上哪件事不是慢慢練出來的?下一分功夫,即有一分效果。功夫下得越深,則效果越大,不下功夫,即無效果。這是一點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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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光緒二十六年(1)
戊戌政變以後,清廷的統治癒益日暮途窮。光緒二十六年即一九○○年春天,義和團在山東直隸各處先後爆發蔓延。
由我這個親身經歷者所瞭解的說來,義和團起事的原因中,最不可忽略的要算民眾與教堂間惡感的深化。
外國教士初來中國傳教,我國人民對之極端仇視。其原因,一是由於人民幼稚的民族感情,他們對外人本懷有歧視的觀念;另一方面教會本身也有許多不檢點之處,因而招致了人民嚴重的反感。那時教士們由於他們本國政治上經濟上地位的優越,在中國社會上形成一種特權階級。我國人民一旦受洗之後,藉著外人的勢力,便也趾高氣揚,在地方上作威作福,任意生事。地方官因為外人的牽掣,無法予以干涉,人民也敢怒而不敢言。於是外國教士益發樂於在背後支援,希望由此多吸引教徒,擴張教會的勢力。這樣一來,教徒的氣焰越高漲,人民對於教會的惡感越深,仇視的觀念一天天加強,一發遂不可收拾。當時在華教士,可分耶穌教和天主教兩種,耶穌教教士態度較天主教為好。所以這兩種教堂,本質上雖同樣是人民眼中的公敵,但仔細分辨,尚有程度上的差異。
義和團原是白蓮教的殘餘,最初打的是反清復明的旗幟,在民間私相傳授。後來隨著教會與民眾對立之深刻化,於是便逐漸染有排外的色彩,由對內轉移而為對外,形成一種中國初期反抗帝國主義的民眾武力。義和團初起時是在山東的曹州東昌一帶,他們的口號是“扶清滅洋”四個字。在這樣的號召之下,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