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浙直總督張方嚴。張方嚴這個空頭總督做了四年多,可說是沒有尺寸之功,這次李進福到江南來傳旨,其中便也有他的一道聖旨。
不過,這次北上對張方嚴來說,則是一次難言其苦的歷程。天子在聖旨中申斥他尸位素餐,甚失朕望,雖然只有寥寥數語,卻無疑是在他的心頭捅刀子,桶的他鮮血淋漓。
李信原本並不想張方嚴同船而行,但偏偏事有湊巧,船剛過了揚州,張方嚴所乘坐的大船不知是否磕碰了運河底部的異物,導致船底破裂漏水嚴重無法繼續乘坐。
奈何乘坐比較舒服的官船隻有兩艘,李信只好讓張方嚴到他的船上來。畢竟張方嚴已經年過古稀,讓他去和那些大頭兵同乘運兵船,只怕還沒到北京,就得將那一把老骨頭都折騰散架了。
事實果然證明,讓張方嚴與之同乘一船的決定是極不明智的。張方嚴數年以來一直對李信耿耿於懷,今日與李信同在方寸之地的船上,他又如何能放過責問李信的機會。
“鎮虜侯,老夫問你,難道你真就肆無忌憚到如此地步嗎?以為天子不敢懲治與你?”
李信立於船頭,張方嚴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李信避無可避,只能回過身來尷尬一笑。
“閣老言語還是這麼犀利,李信敢問閣老,若是你我二人易地而處,閣老當如何自處?”
張方嚴冷笑道:“莫要詭辯,老夫對大明一片忠心可表天地!”
李信不想再與之爭辯,在南京時,他就每每避開這老頭子,怕的就是他如此劈頭蓋臉的一頓責問。倒不是李信心虛,只是這種爭論又有什麼意義呢?目下的一切都是以手中刀槍說話,就算張方嚴能說破天去,又能奈何三衛軍一分一毫呢?
而張方嚴這幾年壓抑的似乎脾氣秉性也與以前大不相同,以前的張方嚴至少還有幾分四平八穩的閣臣架勢,現在只要見到李信就像鬥雞一般拉足了架勢要拼命一般。
所以,在南京城之時,李信都會盡量避免與張方嚴會面。而現在,兩人同在方寸之地的船上,李信避無可避,便只能硬著頭皮聽這老頭子的說教。
……
張方嚴一連說了將近一個時辰,李信都只靜靜的負手而立,一言不發。
“李信啊李信,你不要以為一句話不說,老夫就拿你毫無辦法。”
李信呵呵苦笑:“閣老倒說說,要奈李信若何?”
“到了京師以後,老夫定然會竭盡所能將你的所有不臣之心一一公佈於天子與百官面前。到了那時,你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亂臣賊子,你難道不怕嗎?”
李信不置可否,張方嚴卻步步緊逼。
“所以老夫勸你,現在船隊還在淮河以南,調頭還來得及!否則一旦到了山東地界,生死可就由不得你了!”
“如此不正遂了閣老所願嗎?如果李信現在就下令船隊返回南京,閣老盼了這麼多年,豈非要大失所望了?”
張方嚴哈哈大笑:“李信啊李信,真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到了現在你已經是鐵鎖橫江進退兩難。進,到了京師可還有你命在?退,回到南京,不正將你那虛偽的內心暴露於天下人的眼前嗎?到了那時,還不是天下人人得而誅之?”
李信徹底無語,他與張方嚴有將近兩年沒見過面,卻想不到時至今日張方嚴的性格已經偏狹至此。一時間,李信也來了興致,偏偏要與張方嚴打打嘴仗。
“敢問閣老,李信自領兵以來,可曾做過無的放矢之事?李信既然出了南京就沒打算回去。閣老如何就敢斷言,李信到了京師便是死路一條?”
張方嚴恨恨道:“老夫勸你莫要只懲口舌之利,到了北京以後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可沒人會與你再懲口舌之利!”
大運河上突然起了一陣風,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山,溫度急劇下降,李信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便失去了繼續和張方嚴打嘴仗的興趣,轉身往船艙而去。
“李信!你,你回來,老夫還沒說完!”
李信邊走邊搖頭苦笑,張方嚴這兩年算是憋瘋了,這還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張閣老了嗎?
張方嚴又怒喝了幾句,李信只好停下腳步轉身淡淡說了一句:“閣老何不等到了京師,一切就立見分曉,到時任你口誅筆伐,還急在這一時半刻嗎?”
說罷,李信不在多言,加快腳步進入船艙,只留下了張方嚴在船頭甲板,愣怔怔半晌,不知想甚,說甚。
“閣老,閣老,天涼,風大,咱,咱還是回船艙裡說話吧!”
最後還是張方嚴的老僕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