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來沒聽她說過,這時忽然冒這樣一句,到底說的暗語還是知道眼下的坎面?
“不知道這坎面該怎麼走,我們還是歇這兒等其他人來找我們吧。”魯一棄說完這話並沒有找地兒歇下,而是微笑著看著女人。
女人的眼光中流露出的是百分的願意,嘴角也不經意間也翹起一個月尖。但笑容一瞬即逝,她咬咬嘴唇,表情很不情願地說道:“這不是坎面,但是要不知道其中規律和組合形狀,要走出去也不大容易。”
“哦?!”魯一棄依舊微笑著,但他這一聲卻讓女人的心中不由地一懸,有些沒著落的感覺。
“你應該知道,如果不知道你就不應該到這裡來。”女人的語氣突然間變得陰沉下來。“我可以提醒你一下,‘足蹁躚,衣流繡,慶瑞豐,炫所獲……’”
“‘祭風順,貢三穗,祈連年,有今歲’。”魯一棄接著往下念道,這是《班經》布吉一工中的一段,他能背下來,他更知道什麼意思。
口訣所說的東西在魯一棄五歲之前,還沒到大伯身邊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那是他父親魯承宗在刻成一件吉板後,指著上面的圖案告訴他的。
所謂吉板,就是刻有祈吉布瑞鎮邪驅晦圖案的裝飾板,一般安置在簷額、門楣以及床、櫥門面上。但是過去帝王朝代,民間是不允許用龍、鳳、虎、象這些圖案的,也不刻神仙菩薩,因為床、櫥多在內室、簷額也有在內室房下的,內室中男女房事是會對神仙菩薩大不敬的。因此平常人家一般都還是用人形圖案,圖中人形大都為童子、男人,這是取立陽卻晦之意。但為了美觀,那些童子、男人的面容都比較柔和,形態也顯嫵媚,這是刻繪手法上故意偏像於女性的,所以就會有“足蹁躚,衣流繡,”之說。
民間人家用的吉板採用的畫面基本都是勞作、豐收、讀書、遊戲等,也有些大戶人家用些典故、寓言為畫面,比如說封候記、探仙山、林中高士等等。
魯家人刻繪吉板的技法雖然高超,但是在傳授技法時卻是以最常見的為基點,所以《班經》中只是用一幅“慶豐收”為例來詮釋木刻的所有刀法。“慶豐收”中最為突出的是兩個人形,一個抱著象徵著五穀豐登的穗頭,還有個人會抱著個箱子模樣的東西,民間一般將這說成百寶箱。
魯一棄知道的比《班經》上有的要多,他在熟讀各種典藏秘籍時曾多次接觸瞭解到有關吉板圖案的知識。
清代《百吉圖解說》中就對各種吉板圖案做出過解釋。說是在人類最早收穫植物為食時,他們拜祭的是風神。因為一開始人類只收獲,不播種,第一年翻收了的土地,第二年又長出各種東西來,他們認為是風給播種下去的,所以將好收成叫“風收”,後來才演變為“豐收”。這個錯誤的崇拜被下意識地保留到現在,也就是種地人要豐收首先要風調,然後才雨順。而傳說中風神布風的寶貝是個箱子,所以吉板圖案中人形抱的百寶箱其實最早代表的是風神布風的風箱。
“這建築是穗形‘連居’。”魯一棄像個睡醒了的人,他為這樣的建築驚訝,也為女人如此熟知魯家技法而驚訝。(注:連居是一種古老的居住形式,是將許多小居室利用通道相互連線成一個對外封閉的整體,這整體內部都是一個氏族的人,對外就如同一個堡壘。)
“我們暫且把這裡都瞧成是魯家祖先設下護寶構的坎面,如果這坎面是與《班經》中‘慶豐收’相合的話,那麼剛才那個‘回開、推閉,氣出!’的地方應該就是個風箱,而這裡就是三朵穗。”魯一棄的語氣不是太肯定,他希望有誰能接著自己的話頭幫自己確定一下,但是沒有,女人眼光悠悠地瞧著他沒一點聲響。
女人不答理讓他有些不自在,他總覺得這樣的現象是因為自己走尿犯了錯。拿著熒光石的手望外伸了伸,是因為感覺臉上燒燒的,應該是有些充血發紅。
他不希望女人看到他的臉紅了。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其他的時候,就算是生死一線間他都沒有如此慌亂的表現,可現在怎麼了。其實魯一棄以前雖然在洋學堂裡,由於性格的原因和女性接觸得極少,沒有遇過類似的情況。所以他無法意識到一個簡單的道理,只要是個男人,就算從生理角度來說,也會在乎自己在女性心目中的形象和位置。
魯一棄不敢看女人,他只能繼續用言語來掩飾自己:“不說不像,越說越像,瞧這些房形,還真像是粒穗谷,恐怕也只有這樣圓室連圓室、圓室套圓室的蜂窩狀結構,才可以將那麼巨大的一個風箱鼓出的風逐漸消於無形。”
瞧著女人沒反應,他便繼續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