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瞪小眼吧。好在我和花花有默契,那傢伙又是個話極少的悶葫蘆,以前在裡面的時候就經常出現我連沒話找話都山窮水盡了的情況,每到那時,我倆就這麼待著,不用非刻意說什麼或者想什麼,只安安靜靜待著,便覺得心裡特安寧。
花花的頭髮又長了,亂蓬蓬的特可愛,我試著想象用手胡亂揉搓的感覺,很美妙。
快到時間的時候,我和他說:“頭髮別再剪短了,就一直保持這樣,好看。”
花花不太樂意的皺了皺眉,歪頭看玻璃中的虛影。
我怕他以為我是逗他,於是很正經地補了一句:“真的。”
花花看了我幾秒,忽然又舉起紙,我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寫的。五個字,一筆一劃,整整齊齊:我還有一年。
心裡某個地方徹底融化,鋪散開來,我沒法兒說清這是種什麼感覺,我只知道我被玻璃那面的人完完全全信任著,我不能辜負這信任,我必須要讓他安心,沒半點懷疑的,安心。
可是我應該說什麼呢?
放心,出來你就跟著哥混!
我說到做到,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安啦安啦,不就一年嘛,快!
……
探視時間到,我還是沒憋出什麼豪言壯語。
獄警催促花花起身回監,可花花不動,他執拗地望著我,手緊緊攥著聽筒,漆黑的眸子裡看不出情緒。
我忽然開了竅,其實他並不需要什麼拍胸脯保證,抑或對天發願信誓旦旦什麼的,讓一個孩子安心很簡單,只需一個堅定的微笑,和一聲:“嗯。”
嗯,我知道的。
嗯,我記著呢。
嗯,我會等你。
找工作並不像我想象中那麼簡單,滿大街都是招工的,各行各業都缺人,可落到我和小瘋子身上,卻怎麼都不合適。裝修我倆不會,電焊技工更不可能,建築工地倒是有把子力氣就能上,可我倆真覺著自己扛不下來,其他的不是要學歷就是要工作經驗,好容易應聘個飯店刷完,人家還不招男的只招婦女,這他媽擺明性別歧視!
春天的太陽不大,也不曬,但蹲在其下面的馬路邊吃盒飯,絕對不是件有愛的事情。
“早知道就把那破玩意兒讀完了,好歹還能有個證。”小瘋子把不愛吃的胡蘿蔔挑出來給我,順帶夾回去一片肉。
我想了半天,才鬧明白他那破玩意兒是指大學,哭笑不得:“早知道我還不偷車了呢,沒準兒現在都當上大老闆了。”
小瘋子看了我兩眼,又是撇嘴又是搖頭:“就憑你?可能性不大。”
我真想給他一腳。
正聊著,我忽然瞥見不遠處一輛三輪板車正突突突地開過來,顯然是私自加了電機,聲音跟摩托似的。板車上是一個衣櫃,雪白的塗料顏色一看就是嶄新的,花紋瞅著是田園風,四個角都用泡沫塑膠包著,防止磕碰。我想起前面不遠有個家居市場,想必這是有顧客買了新傢俱正往家送呢……等等,我也可以幹這個啊!
說幹就幹,放下飯盒我就領著小瘋子去家居市場踩點。好麼,不看不知道,這行競爭還挺激烈,那一排車齊齊停在市場門口,但凡裡面出來個人,十幾號人一齊招呼。不過一次最少也有二十塊進賬,如果路途稍微遠點兒,再幫忙抬上去,起碼能有五十。算算一天做兩單也就夠溫飽了。
“我不幹。”
第三天,一切準備妥當,我連車都花二百塊錢從廢品收購站買回來了,結果小瘋子死活不樂意。
“反正就一輛車,你騎著挺有氣質。”這死孩子還振振有詞。
我問他:“那你想幹啥?”
小瘋子眉毛一挑,轉身進了家居市場。
我沒辦法扔下車子去照看他,心說他愛晃就晃吧,反正鬧不出什麼事兒,然後就趴在車上等活兒。好麼,一等就是倆小時,好容易來了趟活兒,是個寫字檯,要送到西城區。按說西城區離這裡不遠,蹬腳踏車頂多半個小時。所以起先我特有自信,連錢都沒多要,就一口價,四十。結果蹬沒幾步路我就後悔了,你媽這蹬三輪和蹬腳踏車根本兩股勁兒,尤其是車上還放這個大傢伙,那真是舉步維艱,等到顧客家的時候,我臉憋得像關公,衣服能擰出水。顧客還不樂意呢,嚷嚷著怎麼半天才到,末了扔給我四十塊錢,有一張還掉到了地上。
我等了很久,等顧客以及樓下各街坊紛紛消失在視線中,才蹲下把那十塊錢撿了起來。說不上是個什麼心情,屈辱吧,倒也不至於,就有點空落落的,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