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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不走……對不對?”

她咬住下唇,耳畔快要斷了氣似的喘息,唯有緊閉著眼睛,只是不答。這世上有多少人,得不到的永遠在惶恐,一旦得到了卻都有恃無恐。愛與被愛,本就是這樣的說不清,只在那漫眼的紅影深處,避無可避,無能為力。

她略一掙扎,手腕就被他壓制在榻上,宛轉相就,肢體交纏。彷彿猶自覺得不滿足,好像心中空落落的,掏空了什麼似的難受。冰涼的眼淚從舌尖滾過,燒得人血脈賁張,那股最深最深處難耐的痛苦,就要迸發了出來。

夜裡,晚風浮動,連呼吸都是勻靜的。牆角的西洋掛鐘,一滴一答,永不知疲憊般走著。她醒來時,發現靜靜伏在他懷中,身邊人依然睡得深沉。

每當纏綿過後,總是陷入更深的疲憊,倦意一點點湧上來,像四面撲來的潮水,連眼皮都再懶得抬。太寂太靜了,靜得可以聽見心在胸腔裡搏動。

藉著如許的月色,她慢慢支起身子,在越過他的瞬間,不知不覺停下來,盯著那張臉看了一會兒。他的睡相很好,鼻息淺的幾乎聽不見。幾綹髮絲被汗濡溼了,緊貼著薄而抿的唇角,勾勒出刀削斧刻的輪廓。應著此刻青瓷似地月光,投下淡淡朦朧。

遲疑的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開他面上纏繞的髮絲,從額頭到鼻樑,從鼻樑到下頜,她低頭審視著這張熟睡中的臉孔,緩緩用一根手指引逗著他的嘴唇。倘若這孩子生下來,流著這個人的骨血,以後長大了,眉宇間酷肖他的神采,是不是也會這樣好看?

這個人,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什麼睡夢中都糾緊眉頭,彷彿有很重的心事。

“在看什麼?”水溶睜開了眼,目光平靜,連聲音也透著一絲慵懶。

黛玉的手在微微發抖,想縮回來,卻被他捉住了腕子,輕輕按在臉上。只聽他說:“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不知怎的走錯了路,就遇上了你,還把我誤認成了戲子。那夜的風真大,你穿著月白的衫子,那麼幹淨,就像枝頭上含雪初綻的梅花兒,多看一眼,都覺得髒了你。那時我才知道,原來這世上,什麼才叫一見鍾情,什麼叫情非得已……可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會喜歡到這種地步,滿腦子都是你的影子,又不敢對人說……我拉不下那個臉面去求賈政,也知道你對我全無心意,只能憋到心裡,夜夜都睡不安生……那段日子,真是度日如年,熬不過去的時候,我就跟自己說,就算此生不能娶到你,看那一眼,也是我莫大的福分……”

“王爺……”黛玉怔著看他,他別過頭去,那張臉半隱在黑影中,似乎有清寒的淚光閃爍。只是一瞬,就黯了下去。

過了很久之後,他才忽然開口,低聲道:“叫我水溶,在你面前我什麼都不是,放低了身段,沒有了尊嚴,單就是一個我……你還要不要?”轉過頭來,炯炯地清光在他眼中煽動,彷彿含著一汪水,有太多太多情緒,洶湧難言。

想起那年紫菱洲畔,第一次遇上他,像是命裡的劫數。她慌里慌張從蘆花蕩裡鑽出來,隔著浮浮漾漾的夜色,平生初次知道,原來天底下還有這樣好看的男子。那時年紀還小,閨閣裡哪見過幾個正經人,便誤以為是倡優一類,心裡存了輕慢之意。誰知展眼再見,他就成了高高在上的王爺,與她劃然是兩重天地。

如果當初,不是為著那一眼,此生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我要……”不等他動,黛玉就伸手環抱住他,小心翼翼地,將臉貼到他胸口,聲音卻漸低了下去,“我要,不管你是誰,王爺也好,平民也罷,就算是要飯的花子,我也認了!”

從此過後,即便是刀山火海、萬劫不復,又有何妨。

不是不敢要,她只是怕要的太多,到頭來他給不起。

水溶在她激烈的言語中,忽然靜了下來,嘴角輕輕抽動,彷彿想說什麼,卻已經說不出話來。

“你知道,我是六親無故的,從小便沒了爹孃。我娘長什麼樣,我都記不得了,十二歲那年送爹回蘇州安葬,我就知道,這天底下再沒有一個親人了。往日住在舅父家,不過沾著親戚的情分,總歸是靠不住。抄家那一天,我原本是不想活的,大不了一死,也絕不墮了家聲。”

“那你後來……”水溶忍不住追問。

“後來,我也沒想著會再遇到你,可就有這麼巧的事,真的是你。”說到這裡,她摸了把眼淚,腮上微微泛紅,“那天晚上在紫菱洲,雖說只看了一眼,你生得這等模樣……但凡是個女子,哪有不動心的……可我還沒那麼不知輕重,以為你對我好點,就能怎麼樣。縱是你不想,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