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近,只能聽見聲兒,卻看不見人。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眼前浮現出鮮血淋漓的那張臉。曹夫人絕望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變成的猙獰的笑,在她的頭頂縈繞。
“你是人是鬼,我沒害你,你別來嚇我!”
笑聲嘎然停止,眼前有一束似暗似明的光線。曹韻菁穿著輕紗襦裙,懷抱琵琶,翩然而來。曹夫人同行,臉上的笑容和生前一樣明媚。
曹夫人輕啟朱唇,朝馮小憐一施禮:“淑妃娘娘,許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啊?”
“你……你是怎麼來的?你快走,不要過來!”馮小憐抱成一團,縮在床上,她想閉上眼睛,又怕被她走近跟前抓住。
曹韻菁尋了一把椅子坐下,淺笑著說:“好久不見,妾身無比想念淑妃娘娘。讓妾身彈奏一曲,給您聽聽如何?”不等馮小憐搭話,她就自顧自的彈奏了起來。
琵琶聲聲,嘈嘈切切,似雨如語。一會兒如雨打芭蕉,一會兒似綿綿細雨。彈著彈著,竟如金戈鐵馬,疾風驟雨。琴絃崩斷,聲音驟止。她起身抱著琵琶走了過來,“淑妃娘娘,妾身的琴絃斷了,不知您可會替妾身接上?”
忽然間,琵琶不見了,她滿手裡都是弦子。弦子越來越長,像無數根繩子。她臉上的微笑,最後變成了狂笑,姐妹倆一人拿著琴絃的一頭。“淑妃娘娘,我們在地府裡好寂寞,你來陪我們姐妹吧?”說著,就將琴絃繞到她的頸上去。
她被勒的喘不過起來,想喊,喉嚨裡也發不出一點點的聲音。心裡害怕急了,想起有人說鬼魂最怕血,就掙扎著挪到床沿上,伸手到床頭的小桌子上摸了一個碗,用力敲碎。手裡捏著一個碎片,狠狠心割破了手腕。
曹氏姐妹不甘的退到門外,聲嘶力竭的叫道:“淑妃娘娘,我們在這兒等著你,一起去黃泉。”
馮小憐還在顫抖,錐心的痛楚讓她漸漸的沒了力氣。胳膊上的血不斷的往上湧,聚成了一個大大的血滴。驚恐的看著血滴滴不停的膨脹,越來越大,最後砰的一聲漲破了,血濺了她一臉。睜開眼睛,眼前一片血紅,曹夫人滿面血汙的站在她的跟前,咯咯的笑問:“淑妃娘娘,你看我美嗎?”
再看時,曹夫人面目猙獰,雙目滴血,厲聲叫著前來索命。大叫一聲,幻境散去,她已是大汗淋漓。昏昏沉沉的睡去,忘卻了還在血流不止的胳膊。
子夜一過,院外傳來的打更的聲音。一陣歌聲由遠而近:“白髮娘望而歸,紅妝守空幃,三更同如夢兩地睡夢誰,任海枯石爛大節定不虧……”是軍中將士的歌聲。
晉陽一戰,軍心渙散,許多人不滿高緯的只顧美人不顧亡國的態度,時常半夜會從軍營裡傳來這樣的歌聲。她當時就聽的心驚膽戰,讓高緯下令殺了不少的人,才止住了。今夜歌聲驟起,聲音蒼勁哀傷,北齊都亡了好多年裡,誰還會再唱起?而且還是萬人齊唱!一群穿著北齊服裝的兵士冒著漫天的雪花在馮小憐的腦海裡行走,走著走著,就看到了國破家亡。馬蹄下的頭顱,染紅了大地的鮮血,和風乾後的亂墳崗。森森的白骨,和白楊樹嗚咽的聲音。
她驚恐的叫著,揮舞著雙手,企圖把所有的陰霾都給揮走。透過時光的滄桑,她看到了前世,看到了來時的路途。投胎時,孟婆對她說:“你身上揹著債,要去還了,才能轉世為人。若你再不改了貪念,繼續糟踐了人,再託生,就只能是畜生了。”
她這樣到陰司去報到,孟婆會給她一個什麼樣的來生?總之不會是人,下一輩是貓是狗真的很難說,或者託生成豬,也不一定。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最後,只剩下淒厲的笑聲:“王美美,前世我欠你的,這輩子還是愧對你。再投生你就饒過我吧,我再也不和你爭男人了。”
第二天一早,小紅才畏畏縮縮的推開了房間的門。她和馮小憐同為奴僕,也一起住在下人的房間裡。這幾天,馮小憐老是神神叨叨的,她看了都害怕。昨天更是和著了魔一樣,她實在嚇得不行,就央求了清清,和她擠了一個晚上。
一進門,就看到馮小憐頭髮凌亂,面目驚恐的死在了床上。張牙舞爪的樣子,使人聯想到她死前不知看到了什麼驚恐的事情。再也不敢看第二眼,學過身來,思量了一下,朝李母的正房跑去。
還未開口,已是臉兒煞白,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老夫人,馮姨娘她,不不,是馮小憐,半夜裡死了!”
“死了?怎麼回事?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夜裡發生了什麼事?和你打架了。還是自己尋短見了?”李母不是為她死而心疼,只是奇怪的很,整天活蹦亂跳,上躥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