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京中各王齊聚,由景王趙鈺主持,邀各級大小官員座觀,舉行一場狩獵。
前幾年太子年幼,並不參與,今年聞訊攜夜飛雪一同趕來,其實也是想掙個面子。
趙鈺見他皺眉,心下暗笑,朝他道:“太子請上座。”
趙禎最煩這等瑣事,心裡萬分不願,卻不好推脫,他念念不舍瞧了顏少青一眼才退回觀席,坐正了身子,清了清嗓子,說了一大通歌功頌德的場面話,最後宣佈道:“那便開始罷。”頓了一頓,又道:“今年還是狩獵雉麂?”
趙鈺擊掌三聲,下人立即便抬上了一隻竹籠。
太子見那籠子裡蹲了好些雪白的小東西,毛茸茸蜷成一團,立時便來了興趣,笑道:“今年是獵狐?”又皺眉道:“它們如此嬌小,倒叫人有些下不去手。”
趙鈺恭聲道:“太子別小瞧了這些東西,狐性本黠,它們一旦被人捉住以後,佯裝懨死,任人擺佈,可乘人不備又能竄逃而去,比起猛虎獵豹,更是難狩。”
太子聞言,點了點頭道:“經皇叔一說,本王倒有些躍躍欲試。”他將目光移向顏少青,道:“顏叔叔要同我一騎麼?”
經他一語,眾人又再一陣抽氣。
雖然太子未及加冠,但身份擺在那裡,與太子共乘一騎,那是有人嫌自己活得不耐煩。
顏少青於一旁端坐著,不知在想些甚麼,趙鈺不容他答話,已搶著道:“太子說笑了,有夜大人為您助陣,拔得頭籌自當不在話下,又何須其他人援手。”
太子目露不悅,面上只撇了撇嘴,當是作罷。暗下卻是嘀咕道:“本王看顏叔叔與你也是不情不願,也不知你耍些什麼手段強迫他。”
幾人分為三組,分別為:太子趙禎與夜飛雪,齊王趙寰與秋舒玄,景王趙鈺與顏少青。
三組人馬各自張羅開場事宜,趙鈺予一名紫衣衛吩咐了幾句,走到眾人前說道:“每年只是狩獵些野獸,也是乏味,倒不如今年本王給大夥添個新的彩頭。”
趙寰不知他又要耍甚花樣,‘哦’了一聲,問道:“不知五弟要添個什麼彩頭?”
太子正是玩性正濃的年紀,一聽又有新鮮玩意兒,立即端謹恭坐,留神傾聽。
趙鈺一擺手,四名紫衣衛便推著一架囚車行到場中。囚車微微顫動,更有細碎之聲傳出,不過由於覆了一層布帷,並瞧不出究竟,眾人只能朝趙鈺投去疑惑的眼光。
“此人系江洋大盜,趁夜行刺本王,本該立即處死,但本王見他錚錚鐵骨,也算是條漢子,便就給他一個活命機會,今日只要能在眾箭口下逃出圍場,本王就再不追究他的行刺之罪。”
話音一落,趙鈺便掀起布帷。
觀席間不乏女眷,見車間情景皆以袖掩目,甚至一些年紀尚輕,資歷尚淺的文官,也露出一副不忍直視之色。
顏少青以手支顎,雙目微闔,黝沉深邃的眸子裡,看不出半點情緒。
車內,一名男子被剝去衣物,呈跪坐姿勢綁縛在一根木樁上,一條手腕粗細的鐵鏈穿過他的琵琶骨,分別繫於囚車兩端,他全身血跡斑斑,已無半片完好皮肉,臉上一塊黑巾遮去了他的眉目,嘴唇被一根粗線縫起,是以他雖然在極力喊叫,卻只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響。
趙鈺走上前,一把扯開他的矇眼黑紗,以極低的聲音於他說道:“玉溪公子,聽聞你一身輕功得嵐山閣主親授,休迅飛鳧,踏雪無痕,就不知能否快過你主子的弓箭。”
見對方渾身一顫,他滿足一笑,繼而大聲道:“誰獵到這彩頭,便是最終贏家,太子,您看如何?”
趙禎摸著下巴,連連點頭,“這法子倒是刺激。”他轉頭朝夜飛雪道:“夜叔叔,全靠你了。”
這種□□囚犯之事,於皇族貴胄之間時常可見,更何況太子也未發話,在座眾官即使有異議,也不敢當面忤逆,只得睜一眼閉一眼,任著這些皇家子弟胡鬧。
趙鈺著人將驊騮馬牽到身前,又將韁繩交到顏少青手中。
趙寰目光如炬,見趙鈺屈尊降貴,顏少青卻並不側顧,心裡漸漸起疑。他沉思一瞬,遂喚來一名侍從,暗中囑咐了幾句,繼而吩咐道:“取本王的弓箭來,借於顏少俠一用。”
邱舒玄聽聞,目露獰色,卻由於垂著頭,並無人看見。
顏少青搖了搖頭道:“功夫好壞,並不在於兵器,王爺好意在下心領了。”
到了他這個地步,確實不再需要依賴於武器,是以他此話並未託大,但聽在其餘人耳裡,便是□□裸的諷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