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希年披好衣服起了床,走到書架邊隨便抽過一本書,這是他念大學時候的課本,上面記滿了筆記,那個時候他的字跡還很工整,不像現在這樣連筆得厲害;還有一些畫圖本,上面全是手工畫出的設計圖,每一幅畫面都乾乾淨淨,很少見塗改和潦草的痕跡,看得出他一直是個習慣良好的建築系學生;這個書櫃上甚至還有費諾讀高中、初中時候的課本和筆記本,潘希年不厭其煩地一本本翻閱著,唇邊的笑意越來越重,而等她想起下午費諾的叮囑時,一看時間,已經九點多快十點了。
微妙的罪惡感悄然潛入此時無處不在的甜美之中。這不告而取的舉動說來不算恰當。潘希年想到費諾還在睡,也需要人的照顧,就暫時放下手中的書本,走向了書房。
輕輕敲了幾下門,並沒有任何動靜,潘希年知道他亟需睡眠,又有點擔心他的身體,就放輕手腳推開門,也不開燈,就藉著走道上的光,想看一看費諾的情況。
書房裡還是冷,又靜,稍一凝神,就能聽見費諾綿長的呼吸聲。這也意味著他睡得很沉很安穩,她決定還是不要吵醒他,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再回到費諾的房間潘希年已經睡意全無。她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也實在抵抗不住得以進一步瞭解過去的費諾的誘惑,就在甜美和矛盾的交雜之下,開啟大燈,仔細地打量費諾房間的一切陳設,並放任自己的想象力來猜想青年甚至是少年時的費諾會是什麼樣子。
很快擺在裝飾櫃上的相框引起了潘希年的注意,她也迅速地在其中找到費諾的照片——他的五官輪廓從中學開始就沒怎麼變過,可想而知從小到大都是班上最耀眼的男生。二十歲還在大學唸書的他,和現在的他,時間在他身上起的唯一作用,只是讓他褪去青年時眉眼間那銳利的鋒芒,而換上更沉穩而溫和的光芒。
潘希年忍不住撫過照片裡的費諾的臉,彷彿隔著相紙也能感覺到血肉的溫度。而相片裡的人就睡在隔壁,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遠隔天涯。
接下來的整個晚上潘希年就像一個誤入寶山的窮人,貪婪地吸收著關於費諾過往的點點滴滴,直到天色將明。
她終於感覺到又冷又餓,才記起差不多有一天的工夫,自己就沒有好好吃過東西。費諾現在在睡,醒來之後,恐怕也好不到那裡去。
客廳裡倒是有一些水果和果仁,但都冷冰冰的,實在不適合現在的狀況。潘希年吃了幾個橘子,胃裡始終冰涼,又去廚房倒熱水。看到灶臺上空著的鍋子,她忽然想起小時候感冒發燒沒胃口,媽媽就熬甜粥給自己喝,不由得心念一動,想找出米煮一鍋粥。
家裡就是這點好,無論是材料還是炊具都不缺,就是潘希年從來沒有做過飯,哪怕是煮粥,也是沒有經驗。她估計這兩個人的飯量舀了兩大碗米,連米都沒淘,直接加了水上火去煮。
接下來的一路簡直堪稱驚險——水和米的比例不對,又用的是湯鍋,沒蓋蓋子,水開之後一下子潽出來,慌得潘希年手忙腳亂地去調火;好不容易調得強弱合適,又因為之前潽調的水太多,水很快燒乾,而飯也明顯多了,她不得不用勺子把多放的半生不熟的米撈出來,再臨時加水;她忘記加的是冷水,沒把火調起來,水半天不開,等想起來要開大火已經空煮了半個小時……總之等這鍋粥稍稍煮出粥的樣子,大半個早上已經過去了。
潘希年以前看徐阿姨做飯,從來都是手起刀、落輕而易舉,卻不知道連煮粥都是這麼難。她累得精疲力盡,把灶上的火調到最小,才去叫費諾起床。
看著費諾的睡顏,潘希年都不知道他之前到底能有多缺覺,才能睡了十幾個小時之後還是這般熟睡不醒。這也讓她無法抑制的心酸,話到嘴邊都收住,再不怕冷了,就這麼坐在他床邊的地上,抱膝看著他消瘦得多的側臉,又無法剋制地握住費諾搭在床邊的一隻手,感覺那燙人的溫度,著迷一般貼了上去。
她極輕地親吻費諾的手,又時不時抬起眼來,生怕自己的舉動驚醒了他,好在費諾始終在睡眠之神的懷抱之中,無知無覺地任由潘希年把他滾燙的手貼在她微涼的臉頰上,期待自己的體溫能讓他的熱度退去一些,她戰戰兢兢地印下親吻,任由那輕如微風的吻一個個落在費諾的指間。
潘希年覺得自己像個小騙子,偷來不屬於自己的時光和溫存,但等待得太久而期盼得太深,使她不得不如此,哪怕只是趁費諾沉睡時一廂情願地營造出的幻境,她依然甘之如飴。
離開前,她依依不捨地看了一眼費諾,確定他依然睡著,才如同進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又小心翼翼地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