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臉鞋印、血泥,他眼睛也青了,鼻樑也腫了,這時的形象他親媽都不認得,葉小天又哪能認得出來。
三德子見那些窮形惡相的言官御史們都向他看過來,不禁心驚肉跳,忙擠出一副謙卑的表情,用和緩的聲調道:“皇上口諭:朕貴為天子,豈能為葉小天和這班人所左右。你等休被有心人利用。朕嚴懲葉小天,是因為……”
……
萬曆皇帝讓三德子去左順門傳旨,待三德子離開,萬曆也沒心思批閱奏章了,只在乾清宮裡等信兒。難怪萬曆忐忑,文官們抱成團兒的時候,那真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就算是皇帝,除非寧可拼著讓自己的江山元氣大傷,也不敢跟他們死磕。
尤其是。他這次所辦的事兒確實不地道,這跟他爺爺嘉靖不同。嘉靖帝執意要封自己的生父為皇考,只肯認正德皇帝的父親弘治帝為皇伯父,好歹還算是佔了一個“孝”字。勉強有底氣和文官們硬抗。
他要奪人所愛,害人性命,這算什麼?就算葉小天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一旦他喜歡了人家的女人。這整件事也變質了。如今他匆匆找了些理由,能否說服那些一條筋的言官,萬曆實無把握。是以心中十分忐忑。
萬曆皇帝正想著,忽然一個小太監躡手躡腳地進來,道:“皇上,首輔申時行、次輔許國、三輔王錫爵、兵部尚書喬翰文、都察院右都御史嚴亦非、禮部侍郎林思言……”小太監一連說了七八個名字,欠身道:“求見皇上!”
萬曆一聽心頭便是一驚,言官堵了左順門,這個時候這些朝廷大員求見,可以肯定,他們要求見必定與此事有關,這件事竟已鬧得滿朝皆知了麼?萬曆皇帝失神半晌,才有氣無力地道:“宣他們覲見!”
呼啦啦,七八件大紅袍一起湧了進來,充斥了整座乾清宮,一件件大紅袍映得乾清宮裡的光似乎都是紅色的,通著一股子喜慶的氣氛,但萬曆皇帝的心情,卻是慘淡的……
誰也不知道幾位大臣和皇帝說了些什麼,太監們候在外邊,等了許久許久,直到被言官們推推搡搡、拉拉扯扯、弄得衣衫凌亂的三德子公公回到乾清宮。
三德子自幼侍奉於御前,一瞧常在宮裡侍候的宦官和宮娥也都被趕了出來,就知道里面出了狀況。他沒有馬上進宮,而是向一個侍立宮門外的小太監低聲詢問道:“誰在宮裡?”
那小太監一扭頭,瞧見三公公這副形象,不禁嚇了一跳,他也不敢問,只好壓低聲音道:“回三公公的話,首輔、次輔、三輔,兵部、禮部、工部等大員,全都在裡面。”
三德子緊張地道:“他們來做什麼?”
那小太監苦笑道:“小的人微言輕,哪裡曉得這些朝廷重臣,要見皇上做什麼,他們一進去,就請皇上摒退左右了。”
三德子對皇帝還是很忠心的,他正猶豫要不要進宮給皇上站腳助威什麼的,就見次輔許國帶頭從宮裡面出來,三德子趕緊帶頭欠身施禮,直到一班大員走遠了,這才吁了口氣,拔腿就往殿裡闖。
殿裡面其實還有一件大紅袍,首輔申時行還沒走呢。三德子急急忙忙闖進宮去,正要向皇上表忠心,就見申首輔站在御案前,對一臉慘淡的萬曆天子躬身施禮:“皇上,納妃乃皇上的私事,無關天下,臣身為首輔,本不應干涉此事,奈何群情洶洶,不得已而從之。老臣以為,是否納夏氏女為妃,皇上自可決斷,一旦有所冊立,則事實已成,些許小人鼓譟,不必理會的。”
萬曆坐在龍椅上如痴如醉,一言不發,申時行嘆了口氣,長揖一禮,道:“臣告退!”
申時行一轉身,正好看見三德子,雖說這是御前近人,未必會把他這番話張揚給外臣知道,申首輔還是不禁老臉一紅,連忙咳嗽一聲,加快腳步走出去了。三德子走到萬曆皇帝身邊,見他眼神發直,呆呆怔怔,不禁擔心地道:“皇上?”
兩行清淚順著萬曆的臉頰緩緩留下,萬曆皇帝哽咽地道:“朕貴為天子,想要一個真心喜歡的女人都不行嗎?都要被他們如此欺凌嗎!”
三德子鼻子一酸,聲音發顫地道:“皇上息怒,皇上……節哀。那些言官們也是不依不饒,依舊在左順門前鼓譟不休,奴婢制止不得。皇上您看……”
三德子把臉湊過去,讓皇上看他臉上的掌印,萬曆皇帝卻慢慢閉上了眼睛,一雙睫毛剪斷了他的兩行淚水,萬曆皇帝用夢囈般的聲音道:“你去,傳朕的旨意,釋放葉小天,羈押於館驛之中,待百官議定其罪,再予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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