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天待在花屋裡,也不常外出。舊衣服好乾活,穿得也舒服。說起來,我最想念姐姐親手給我做的那件裙兜,顏色不顯髒,往脖子裡一套,背後打個結就能搬花盆,還有口袋能放小剪。可惜,沒能來得及帶出來。”豆綠從不愛打扮,甚至有些怕,因為以前爹爹和兄長叫侍女來打扮自己,就是帶她進宮。她不喜歡玉陵皇宮,藏在佛堂檀香中老太后犀利的目光,皇帝超乎尋常的關心,還有太子像要生吞活剝自己的奸笑,簡直讓她窒息。有句話,她放在心裡很深的地方,不敢跟姐姐說。爹和大哥死了,她一點都不傷心,反而鬆了口氣。
墨紫瞧豆綠有些暗沉的臉色,以為她還在難受那件“工作服”,笑道,“這有什麼,我給你再做一件就是,別嫌我手笨。你知道的,女紅我一向是馬馬虎虎。”而且,自從有了綠菊,她就光動嘴皮子了。
豆綠欣然而悅,笑顏比百花還美。
“姐姐,我這一年又開始做那個夢了。”這件事卻不想瞞著,“上回不及跟你說。”
豆綠從小就常做同一個夢,夢裡大火熊熊,有一雙手將她和墨紫推出火海,但她看不清大火後面的那張臉,除了淒厲的叫喊聲,也聽不到別的。
墨紫自然知道豆綠的這個夢。夢境是人記憶的回現,因此她聽豆綠說起之後,很是費了一番腦力,卻是什麼都想不起來。最後去問父親,父親剛開始很不耐煩打發了她,後來卻專門叫了姐妹倆過去,說她倆小時候老家裡著過一次火,豆綠當時不過兩歲,多半嚇到了。
兩歲的孩子,一般而言,是沒有記憶的。墨紫本來對父親的說辭有懷疑,可豆綠承認夢裡的自己差不多就是兩歲大小,而墨紫大約四歲。她只能認為豆綠有不一般的腦細胞,比常人記事早。她又問家中一些老僕,證實了大火一事。於是,自編一套完整的故事講給豆綠聽,豆綠就不再夢了。
“還是瞧不清臉,聽不出話音?”墨紫皺皺眉,這場夢未免跟了豆綠太久。有些擔心,嘴上卻安慰,“可能是咱們遭了這樣的大難,讓你跟小時候的事想到一起去了。”
“我這次……聽到了聲音。”豆綠咬唇,眼中對墨紫的安慰抗拒,低頭低聲,死命盯著桌子,“姐姐,我想——火裡的那個人是娘。”
“什麼?”墨紫以為自己聽錯了。
豆綠突然抬起頭,眸光很清澈,“那聲音叫我們好女兒,不是娘又是誰?”
墨紫頭立刻疼了起來,愣了半晌,說道,“豆綠,娘是在你兩歲的時候生病過世的,你不也知道麼?可能……可能是你一下子孤苦無依,所以想娘了。夢只是夢,不是真的。”即使有記憶中的一部分,卻會歪曲誇大混淆。
“也許,娘是為了救我們而死的,不是病死的。在夢裡,我叫孃的時候,那人哭了。”哭得那麼傷心,讓她醒過來都禁不住流淚。
“這個夢,你做了好多年,如今夢境越來越真,只能說明你日有所思。”墨紫往豆綠嘴裡塞了一片糕,“我們姐妹如今團聚,以後慢慢就不會再做這個夢了,相信我,別胡思亂想。”
豆綠用力咬著酥糕,眼圈兒卻紅,真哭,“不論是病還是火,娘總是不在了。我很傻,對吧?”
墨紫也很心酸,一點想不起身體本尊的孃親,卻還想得起重生前的父母,不知接到她的死訊會帶給他們多大的傷痛,但身為姐姐,就得堅強,“至少我還好好的,你也好好的,能在一起過日子。”
豆綠點頭,嗚嗚吞嚥酥糕。
窗外,金銀站在那兒,皺了一張臉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金大少府上的點心難吃到讓人掉眼淚呢。九九,你本來就醜,哭起來更是不能入目。行行好,別傷我的眼了,趕緊擦乾眼淚。按理,你長得一點不似你姐,好歹性子上要接近些。你姐天不怕地不怕的,刀劍架脖子,眼睛都不眨。你晚上哭白天哭,水裡撈起來的鬼麼?”
豆綠袖子忙著擦淚,擦完才慢慢說道,“我是水鬼,公子就是錢鬼。我姐姐是天上的雲,我是地上一株草。可她是我姐姐,不是你姐姐,你眼紅也只能幹瞧著。我醜又如何?公子長得倒是好看,就是出門有人當你女扮男裝,遭人調戲。”
慢吞吞說話,一樣讓人吃癟。
墨紫在那兒忍笑,煞有其事得問,“真有人把金大少當了女娘?”
元澄卻拍兩下手,“誰說姐妹不似?”
金銀平日最討厭有人說他女相,但對著這三個不能來脾氣,氣到哼也只好往肚子裡吞。
形勢三比一,一片大好。
偏豆綠本性純良,逞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