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射軍掙扎半晌,終於從池水中爬出,金甲失了顏色,遍佈著池泥,顯得甚是滑稽,忽見鴉軍趕到,不覺羞臊難當。
一人氣急敗壞,大喝道:“小賊莫走,納命來!”言罷,隨著鴉軍紛紛衝上露臺。
老者兀自危坐撫琴,整個人陷入曲調中無法自拔,明知晉軍趕到,卻是不閃不避。
此琴音質深沉而悠遠,內涵土、金、木、火、水,外合宮、商、角、徵、羽,一器具三籟,可狀人情之思,亦可達天地之理。
此琴的來源無從稽考,起初五絃,後因文王囚於羑里,加弦一根,是為文弦,武王伐紂,加弦一根,是為武弦。琴身通體黑色,隱隱泛著幽綠,猶如藤蔓纏繞於古木之上,因而名曰“綠綺”,逾今已有千年。
老者鬚髮飄飄,左手按彈得聲之位,吟猱餘韻,細微而悠長。手指於弦上往來,動盪有聲,此弦為七絃中最厚一弦,屬土為宮,乃用八十一根天蠶絲捆綁成束。
老者輕撫此弦,霎時狂風頓起,彷彿生出無形氣浪,匯而成劍。此劍通透澄澈,名曰為宮,宮劍無形卻可傷人,劍音渾厚,松沉而曠遠,令人起遠古之思,呼嘯著向左射軍吹刺而去。
左射軍身披重甲,交叉雙臂護住眉眼,彷彿有無數雙手推拉自己,金靴在臺面木板上平移,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響,未及回神,已是紛紛滾落露臺。
老者再撫一弦,音如天籟,清冷入仙。此弦屬木為角,角劍一出,落地生根,臺下彷彿憑空生出千丈泥沼,陷人於無形,左射軍舉步維艱,呼喊著咒罵著,卻是動也不動。
四弦屬火為徵,徵劍幻化成火,向著八方激盪而去,轟然巨響,彷彿赤日爆裂開來,眼前五色繽紛,鴉軍看得愣了,方欲拔劍,卻已被烘烤得退下露臺。
滾滾熱焰烤炙得衣衫飛舞,小陌滿頭大汗,卻打了個寒顫,不禁暗道:“你爺爺的,想不到瘦老頭居然這麼厲害!老子在琉璃館挾持過八音坊,豈不是無故結了樑子,這可如何是好?”
聽雨軒迴盪著琴音與熱流,帷幔鼓盪,獵獵生風,李嗣源面色極是難看,坐立不住,驚道:“琴……琴魔裴茹海?想不到五絕仍在人世!”
石敬瑭拔出赤霄寶劍,護在李嗣源左右,不解道:“五絕?何為五絕?”
“中原的江湖傳說,琴、醫、鬼、嫗、相,乃是武林翹楚,當世無人能及。”桑維翰不知何時躬身從帷幔後走出,緩緩踏上石砌,一臉的焦灼之狀,道:“琴是琴魔裴茹海,他愛樂成痴,退隱江湖三十餘載;醫為鬼醫孫遷楚,是藥王孫思邈的九世孫,有起死回生之能;鬼為玉面羅剎,其姓名不詳,相傳與青冥合葬;嫗是九指神婆古雯菲,已是下落不明,生死難測;而相最為神秘,相傳是一位瘋癲老人,能未卜先知,亦是不知身處何方,如此五絕,乃曠古奇人爾!”
第八十四章 瑤琴九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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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敬瑭初次聽說裴茹海的名諱,雖不識其人,且觀當下局勢,已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不禁嘆道:“此人將琴曲匯於劍意之中,是故劍氣無形,能傷人於百步之外,若非親見如何信得?”
桑維翰身子躬得極低,頎長瘦面陰雲密佈,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左右繾綣,似乎刻意想要在李嗣源面前表現一般,笑道:“小的也只是聽說,琴魔手中的古琴名曰綠綺,曾是西漢司馬相如的愛物,由於綠綺的獨特音色,再配合司馬相如的精湛琴藝,使得此琴名冠天下。只是想不到千年倥傯,此琴幾番週轉,終落於樂痴裴茹海之手,不但將琴曲達到化境,還能衍生出如此奇特功法,已屬駭然。相傳琴魔共有九劍,蘊含在每根琴絃之內,若是七絃連彈,數劍齊出,其威力不可估量!”
石敬瑭聽得入迷,思忖再三,不解道:“國橋此言差矣,古琴又名文武七絃琴,乃七絃爾,若是一弦一劍,何來九劍之說?”
桑維翰搖首道:“大人有所不知,固然一弦視為一劍,但琴中確有九劍,只恨世間武者多庸碌,無人令其使出其餘二劍爾。”他看著露臺無形氣劍,娓娓道來,“一劍聲沉重而尊,剛猛無匹;二劍此消彼長,綿延不絕;三劍落地生根,畫地為牢;四劍火燒連營,可融日月;五劍聚集清物之相,以水為魂;六劍柔以應剛,有進無出;七劍剛以應柔,至陰而至陽,裴茹海僅僅以此七劍足可獨步天下,便無需八劍的誅神弒佛與九劍的毀天滅地,是故其餘二劍終是無人得見,只能憑空臆測,不知其理也。”
李嗣源厚掌扶著金漆龍首,怒道:“獨步天下?十三弟李存孝在世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