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本能一樣往後一縮,眼裡明明閃過憎惡。他怔了一怔,伸手去握她的手,她一動不動任由他握住,卻垂下眼簾去。他問:“你這是怎麼了?”她只是搖了搖頭。他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她簡單地說:“沒事。”他煩躁起來,她明明在眼前,可是已經疏離,疏離到令他心浮氣躁,“素素,你有心事。”她仍舊淡淡的,說:“沒有。”
天氣那樣熱,新蟬在窗外聲嘶力竭。他極力按捺著性子,“你不要瞞我,有什麼事明白說出來。”
她只是緘默,他隱隱生氣,“我這樣提前趕回來,只是擔心你,你對我老是這樣子,你到底要我怎麼樣?”
她哪裡還有資格要求?他重新想起她來,已經是莫大的恩寵,她何必還妄圖要求別的?唇邊悽清的笑顏終究令他惱怒,“你不要不知好歹!”她向後退卻,終究令得他挫敗無力地轉過臉去。他這樣努力,盡了全力來小心翼翼,她不過還是怕他,甚至,開始厭惡他。前些日子,她給了他希望,可是今天,這希望到底是失卻了。
他瞧著她,她臉色蒼白,孱弱無力得像一株小草,可是這草長在心裡,是可怕的荒蕪。他壓抑著脾氣,怕自己又說出傷人的話來,她卻只是緘默。他無聲地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她就在他面前,可是已經又距他這樣遠——彷彿中間橫亙著不可逾越的天塹——惟有她,惟有她令他如此無力,無計可施無法可想,只是無可奈何,連自欺欺人都是痴心妄想。
他去雙橋見過了父母,留下陪慕容夫人吃晚飯。吃完飯後在休息室裡喝咖啡,慕容夫人揮退下人,神色凝重地問他:“那個汪綺琳,是怎麼回事?”他倒不防慕容夫人會提及此人,怔了一下才說:“母親怎麼想起來問這個?”慕容夫人道:“外面都傳得沸反盈天了——我看你是糊塗了。我聽說她有了你的孩子,是不是真的?”慕容清嶧脫口道:“不可能。我今年就沒有和她見過面了。”慕容夫人面色稍豫,但口氣依舊嚴厲,“這件事情,你甭想含糊過去,你老老實實地對我說實話。假若你不肯,我回頭告訴你父親,叫他來問你。”慕容清嶧道:“母親,我不會那樣荒唐。我確是和她交往過一陣子,自從過了舊曆年就和她分手了。孩子的事必然是她撒謊,假若真有其事,至少已經六個月了,她哪裡還能出來見人?”
慕容夫人這才輕輕點了點頭,“這就好,我原想著也是,你不會這樣大意。不過旁人傳得沸沸揚揚,到底是往你頭上扣。”
慕容清嶧怒道:“真是無聊,沒想到她這樣亂來。”慕容夫人道:“到底是你不謹慎,你總是要吃過虧,才知道好歹。素素是不理你的風流賬,若教她聽到這樣的話,真會傷了她的心。”慕容清嶧想起她的樣子來,突然醒悟,“她只怕是已經聽說了——今天我回來,她那樣子就很不對。”慕容夫人道:“總歸是你一錯再錯,她給你臉色瞧,也是應當的。”
他心裡愧疚,回家路上便在躊躕如何解釋。誰知回家後新姐說:“少奶奶出去了。”他問:“去哪兒了?”新姐說:“您剛一走,少奶奶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他見素素的車子仍在家裡,問:“是誰打電話來?少奶奶怎麼沒有坐車出去?”新姐搖一搖頭,“那我可不知道了。”
夏季裡的天,本來黑得甚晚。夜色濃重,窗外的樹輪廓漸漸化開,像是洇了水的墨,一團團不甚清晰。他等得焦躁起來,在客廳裡來回踱著步子。雷少功本來要下值回家,進來看到他的樣子,倒不放心。於是說:“三公子,要不要派人出去找一找?”他想起日間她的樣子,那目光冷淡而無力的決然,猛然驚悚,只怕她竟會有什麼想不開,心裡頓時亂了。連忙說:“快去!叫他們都去找。”
雷少功答應一聲,出去安排。慕容清嶧心裡擔心,踱了幾個來回,倒想起一事來,對雷少功說:“你替我給汪綺琳打個電話,我有話問她。”
汪綺琳一聽慕容清嶧的聲音,倒是笑如銀鈴,“你今天怎麼想起我來了?”慕容清嶧不願與她多講,只說:“你在外頭胡說什麼?”汪綺琳“咦”了一聲,說:“我不曾說過什麼呀?你怎麼一副興師問罪的腔調?”他冷笑了一聲,說:“你別裝糊塗,連我母親都聽說了——你懷孕?跟誰?”汪綺琳輕輕一啐,膩聲道:“你這沒良心的,怎麼開口就這樣傷人?這話你是聽誰說的?誰這樣刻薄,造出這樣的謠言來?要叫我家裡人聽到,豈不會氣著老人家。”
兩年來的咫尺天涯(6)
他見她一口否認,只冷冷地道:“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經替你辦了,咱們是一拍兩散,互不相欠。你以後最好別再這樣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