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灰暗,烏雲密佈。豆大的雨點急促地拍打著窗玻璃,發出雜亂的滴嗒滴嗒聲響。
車內的隔音很好,只有肖繼的聲音在寬敞的空間裡響起。
“凌允那邊已經正式出貨,估計一個星期後貨物就可以到達碼頭。收到貨物之後,幫裡的財務部就會將餘款打到對方的賬戶之中去。”
“一切似乎太過順利了,季先生,您覺得……”肖繼沒有再說下去,用徵詢的眼神看向對面正在沉思的男人。
英俊的臉上沒有情緒的起伏,黑眸深邃得像大海般一望無際,薄薄的唇顯示著他的果斷和無情。
他沒有應話,從一旁的儲物櫃裡拿起一包香菸,抽出一根。
肖繼迅速地拿出打火機,便要為季臣點上。季臣卻伸出了另一隻手,阻止他的動作。
“季先生?”肖繼不解。
“我又忘了。”季臣用手指折斷了手中的香菸,隨意丟在一邊,淡淡地說:“皓皓不喜歡我身上的煙味。”
肖繼一愣,像是明白了什麼,又說:“季先生,我剛才說的……”
“你擔心凌允有詐?”季臣一言道中肖繼心裡的顧慮。
“是的。”
“貨已經發過來了,他還能怎麼樣。”季臣勾起一絲冷酷的笑容,說:“給它們插上翅膀麼?你放心,落入我手中的東西,就算插了翅,也難飛得出我的手掌心。”
肖繼定下心來,又想到另一件事情,說:“另外,最近幫裡出了點問題。”
季臣看了他一眼,問:“什麼地方?”
“最近我們很多貨物在交易的時候被人劫走了。對方身份不明,但似乎熟悉我們一貫的路線和方式,行事幹淨快速,不留蛛絲馬跡。”
“依照龍月幫在亞洲的聲勢,一般人是不會主動惹禍上身的,所以屬下覺得有古怪。季先生,會不會凌允那邊搞的鬼?”
季臣深思了一陣,挑唇冷冷一笑,反問道:“你覺得是凌允?”
肖繼微微怔住,馬上明白了季臣話中的含義,說:“季先生覺得不是他?!”
季臣若有所思,黑眸一凝,閃過殘忍堅決的光芒,卻是微微一笑:“看來,有些人快要沉不住氣了。”
肖繼仔細思量季臣的話,似乎明白了什麼,還想開口:“那麼季先生——”
季臣伸出一隻手,示意他停口。
他的後背靠上椅背,抬高手揉了揉蹙起的眉心,長時間沒有停歇的工作使得他的太陽|穴發脹,並且他現在整副心思都不在這裡。
至於那些上不了檯面的小動作,等他將最重要的事情解決之後,再來一個一個收拾,連根拔起。
()
季臣出神地望向窗外,瓢潑大雨模糊了視野,將一切都變得朦朧。雨幕之間,他彷彿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微笑著的,皺起眉的,或者是流著淚的臉。生動的,悲傷的,絕望的臉,瞬間奪取了他的心跳和思緒。
五年前,一夜之間他發現時間對他來說再無意義。因為再找不到他要的那個人,陪他度過漫漫長夜,享受折磨靈魂的寂寞和孤單。
而如今,每一刻,每一秒,他都倍感煎熬,度日如年。異於常人的堅韌理智,時刻在阻止他陷入瘋狂。
他只有保持極端的冷靜,才能步步為營。
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他感到疲憊。
以往十餘載歲月之中,他像一頭精力旺盛的野獸,在商場上,在黑暗世界裡,冷血地撕殺、搶奪,與惡魔作伴,舔舐著血腥的美味氣息,並以此為樂。他是掌權者,擁有著對權力永不饜足的胃口。
但是如今,他少了一顆心。
一隻缺少了心的野獸,便對弱肉強食,血腥撕殺失去了興趣。
回到季宅,雨勢已經弱了下來。
季臣走出轎車的時候,便看到皓皓冒著雨朝他跑了過來。
扯著他的褲管,急急地叫著:“爸爸,爸爸,抱抱!”
季臣低頭看著皓皓那張稚嫩帶著期待的小臉,瞬時竟有些恍惚。一切竟都那麼熟悉,也是這樣的天色,也是下著雨,他懷中那張小小的面龐,帶著疑惑和驚慌,讓年輕的他莫名愉悅。
不,這是他的兒子,不是她。
他回過神來,蹲下身抱起了皓皓。
皓皓如願以償,頓時眉開眼笑,興高采烈,揪著季臣的衣服不肯鬆開。
王媽趕了過來,將手中的傘遮在了他們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