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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不屑,依然大刺刺地坐在席上,隨意地拱了拱手。

對邯鄲稷刻意冷落無恤的行為,魏姬似乎頗為讚賞,這彷彿是在為她出氣一般,她溫和地說道:“原來如此,也對,應該稱你邯鄲稷的,你仲兄在領邑忙碌,你在公學之餘,也要抽空去看看他,他可是念叨你很久了。”

“小子知曉。”倆人一問一答,居然就這麼把還未入席的趙無恤和已經站起身來的小胖子趙廣德晾在一旁。

趙廣德來自溫地,他的父親是溫大夫趙羅,這一家離大宗要近一些,同是趙文子之後,才分出去兩代人。

但無恤知道,趙羅雖然被安排在祖廟所在的溫地,位置看似很重要,但這一系卻不爭氣,是趙氏各宗裡出了名的廢材家族。

溫大夫趙羅為人怯懦膽小,十二年前出征平定周室王子朝之亂時,他還鬧出過棄軍而逃的丟人舉動,所以不受尚武的晉人待見。而他的兒子趙廣德,也長得肥頭大耳,文不成武不就,來到各勢力紛繁複雜的新絳,就像一頭小豬仔跑進了狼窩,十分惶恐。

從室內的情形就可以看出,比起邯鄲稷受到魏姬重視,他則是被忽略的物件,是這場燕饗上的陪襯。

趙廣德正在尷尬之時,卻見趙無恤轉過身,朝他行了一禮,微笑著說道:“堂弟從溫地遠道趕來,一路辛苦了,我們快些入席吧。”

無恤記得,溫地位於太行山之陽,也就是後世的“河內”,天下膏腴。原本是有蘇氏領地,後來被天子賜予晉文公,又轉手到了趙氏手中,戰略位置極其重要。

那裡還是萬戶大縣,趙氏長期紮根的大本營,富庶程度更勝過邯鄲。既然眼下和邯鄲稷搞好關係的可能性為零,對於溫地的趙廣德,無恤自然要竭力拉攏了。

他嘴角隱含著笑意,何況,這小胖子是溫大夫趙羅的獨兒子,溫地的繼承人,看上去沒什麼野心,可比邯鄲稷好操控多了。

此言一出,趙廣德驚訝之餘,看向無恤的目光中不由得多了一份感激,心理上,也站在了無恤一邊。

而趙無恤與趙廣德攜手入坐後,便直視對面的邯鄲稷,不卑不亢。

魏姬存心想要冷落無恤,見他忍讓入席,心中暗暗得意,而邯鄲稷也越發輕看他,把這當成是軟弱可欺。

時近傍晚,侍女在屋內澆鑄成鶴鳥展翅狀的青銅燈架上點起了燭火,地面鋪著蒲席和軟榻,隔著足衣也能感受到柔軟和細膩。在絲竹管樂聲中,豎寺們魚貫而入,將燕饗的食器和菜餚一一端了上來。

經過方才的一鬧,在座四人各懷心思,室內氣氛有點沉悶。幸虧先秦時都是分餐制,四人各自有一個几筵,豎人伺候在旁,將擺在中央的鼎、簋、鬲等大型食器裡的主食、肉菜等盛於銅豆陶碟內,恭敬地分別呈上。這樣一來,可以各吃各的,趙無恤也不想與魏姬、邯鄲稷圍在一個案几上動筷子。

不是一路人,裝什麼一家人?

不愧是新絳府邸,一場尋常的家族小宴,卻極為奢華豐盛。

在無恤的几筵上,主食的穀物就有三種:稻、白黍、黃粱。

加撰的膳食有:牛肉羹、羊肉羹、豬肉糜、鹿脯。都加了些棗慄怡蜜,使其甘甜;再加些粉芡湯和蔬菜,使其柔滑。這四種肉食分盛四銅豆內,在几筵上排成一行,其外是芥子醬、蔥韭、切細的魚膾。看得出來,這是以招待下大夫之禮來招待他們三人。

但這頓飯,無恤吃的很不痛快,雖然魚肉潤滑,穀梁甜美,但他就是不喜歡,覺得還不如成邑中的粟飯菜羹有味道。他隨意嚐了點肉糜,就放下了箸匕。

按照禮儀,食不言,所以此刻室內一時無話,只有趙廣德不時發出的咂嘴聲。

趙無恤算是見識了小胖子的吃相,在菜餚一上幾後,他就忘記了方才的尷尬與不快,將精力全放在了上面,大快朵頤,不時出口稱讚庖廚技藝。聽得出來,他年紀雖小,卻是資深吃貨一枚。

魏姬、邯鄲稷有些厭惡趙廣德的粗鄙,微微皺眉。倒是趙無恤平日和成邑國人武夫相處慣了,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也能從中看出,這小胖子也是個性情中人,還不會刻意掩飾。

飯後的飲品有五種:一是“重醋”,即清糟兼有的甜酒,用稻、黍、粱分別釀製,二是涼稀粥,三是甜酪漿,四是甘泉水,五是酸梅汁。

飲後,還有菱角、棗子、栗子、棒子、柿子、桃子、李子、梅子、杏子、山喳、梨子等多種乾溼果品作為點心呈上。

但三人都已經無心食用,只有趙廣德像是沒吃飽似的,依然在啪啦啪啦地咀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