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三日前，婢子返大司馬府中取些遺留之物，聽家人說，夫人往宮中見姚美人，已有數日。&rdo;綠蕪向顧昀娓娓道。顧昀望著城牆那邊，沒有言語。&ldo;你的意思，如今她還在宮中？&rdo;片刻，他低聲道。綠蕪頷首，雙目含憂：&ldo;婢子前日返鄉中探望母家，離開時，夫人仍未歸來。&rdo;顧昀看向她：&ldo;可有她訊息？&rdo;&ldo;尚無。&rdo;綠蕪小聲道，卻看看他，神色間似有猶豫。&ldo;甚？&rdo;顧昀看著她。綠蕪輕輕咬唇，望著顧昀，輕聲道：&ldo;坊間近來流傳一事，說陛下身邊有兩位姚美人。&rdo;軍士馬匹的聲音仍喧囂，疾風掠過，地上的絹圖在石鎮下掀著一角，似乎在極力掙脫。綠蕪微微抬眸，顧昀仍側著臉，篝火的光亮影在他的眉間，不辨表情，卻似沉沉地透著犀利。城門上的樂聲倏而又奏了起來，伴以鐘鳴，似乎變得更加洪亮了。&ldo;將軍！&rdo;餘慶跑過來，向顧昀大聲稟道：&ldo;陛下親臨承天門！&rdo;顧昀轉頭看看他，少頃，又望向承天門的方向，點頭，沉聲道：&ldo;知曉了。&rdo;說罷，將頭盔戴起，朝前方走去。綠蕪睜大眼睛，急忙跟在後面向他道：&ldo;公子切不可隻身入城！&rdo;顧昀停住腳步。&ldo;我記得，你是在我母親再嫁前幾月入的府？&rdo;少頃，他轉過頭來，忽然道。綠蕪一愣。顧昀深吸口氣，看著她，語聲和緩：&ldo;這些年來，你雖得我母親諸多交代，可你做事盡心，我心裡亦是明白。如今你既已放出，便不必再聽由誰人，回去吧。&rdo;說罷，他再不看綠蕪，回身繼續往前。&ldo;那女子是何人？&rdo;馬前，顧昀正要踏上馬鐙，一個聲音忽而從身後傳來。顧昀回頭，謝臻正站在身後。他身上僅著便袍，手裡握著劍，衣服上染著戰場的泥灰和血汙。顧昀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抹戴著羃離的身影仍立在那裡，似怔怔的一動不動。想起剛才的一番話，心中不禁生起些喟嘆。顧昀轉回頭來，道：&ldo;從前的家人。&rdo;謝臻看看他，沒有說話。他望向城門上剛升起的彩幡，火把的餘光黯淡地照在他的側臉上，俊雅的輪廓間仍不見一絲疲態。&ldo;陛下到了？&rdo;片刻，謝臻問。顧昀頷首：&ldo;正是。&rdo;謝臻看向他：&ldo;將軍欲如何？&rdo;顧昀望望天色，伸手整理馬背上的鞍，道：&ldo;城中傳諭，陛下將親臨承天門，我須往見。&rdo;謝臻笑了笑，火光中，撥出的白氣淡淡散去。&ldo;我想起前朝一事。&rdo;他緩緩道：&ldo;衛明帝時，有大將楚食其。明帝幸驪山別宮，匈人來襲，食其及早得信，未經傳召而領兵往驪山。明帝得救，卻從此深疑，未出一年，食其獲罪入獄。&rdo;說著，謝臻看著顧昀：&ldo;今將軍無朝廷傳召而私持虎符回師，此事公之於眾前，楚食器之險，於將軍不過百之二三也。將軍雖有百戰之勇，一旦入城，即為魚ròu。&rdo;顧昀回視他，神色不改。&ldo;陛下不是衛明帝，&rdo;他冷笑地轉過頭去，將鞍上皮帶拉緊，不疾不徐道：&ldo;我亦不是楚食其。&rdo;謝臻聞言，眉頭皺起，忽然一把扯過他的肩膀。&ldo;她在城中！&rdo;謝臻盯著他，聲音低低，似壓抑著怒氣：&ldo;你若不測，她將如何？&rdo;顧昀看著他，唇邊微微彎起。&ldo;正是她在城中，我更該去。&rdo;顧昀淡淡道，說罷，用力掙開謝臻的手，上馬高聲一叱而去。開道的吆喝聲在熹微的晨光中響起，華蓋龍幡擁著皇帝的御駕在大街上出現，湧上大街的百姓望見，連忙伏拜。儀仗來到，只見身姿魁梧的執金吾緹騎和持戟衛士皆服色鮮亮，中間，皇帝騎在馬上，清雅的面容與一身金甲相稱，更添英姿勃發。皇帝身覆戰甲親臨，百姓愈加鼓舞，口稱萬歲，聲音一浪高過一浪。皇帝目不斜視，走過在街道兩旁密密麻麻跪拜的人群，徑直往應天門而去。城門前，衛士早已清道戒嚴。御人引著皇帝的馬走到乘石前，兩名內侍連忙上前，欲將皇帝攙下，皇帝卻揮開他們，自己就著乘石下了馬。&ldo;陛下。&rdo;光祿勳卿審琨來到，向他一禮。皇帝看看他：&ldo;齊備否？&rdo;審琨道：&ldo;已齊備。&rdo;皇帝頷首，望望城樓，邁步登階上去。才走幾步，一名內侍忽而匆匆來報，說御史大夫郭淮求見。皇帝微訝，停住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