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都難保。
軒轅墨走進來,滿殿眾人朝著他恭敬行禮,道一聲萬歲。
卻如利刃,割碎了她的視線。她起身,一步一頓走到他跟前,撲通跪下,額頭重重磕在地上,那一聲悶響如同敲在心頭的重錘,生疼卻不容抗拒。
她的淚在此刻崩塌,口中高喊著,“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怔在那裡,看著腳下不斷抽動雙肩的女子,只是清淺開口,“平身!”
“皇上仁慈,求皇上救救月兒!葉貞什麼都願意,只要能換月兒一命!”葉貞不肯起身,頭一次又一次狠狠磕在他的腳下。本就受傷的頭部,逐漸滲出血來,不多時便染紅了繃帶。她卻仍不肯罷休,聲聲喚著月兒。
軒轅墨忽然俯下身子,用力扣住她的左右胳膊,“要她活著,必須捨棄胳膊。”
葉貞怔怔盯著他的臉,眼淚沿著面頰徐徐而下,無聲無息的墜落在大殿裡。她看他幽暗無光的眼睛裡,沒有半分溫度,截然不是昔日大雨瓢潑下,那個為她撐著半邊傘的男子。潑墨的並蒂蓮花,不過是夢中的曇花一下,而如今夢醒了,這才是現實。
她癱坐在地上,看著月兒呈現青紫色的胳膊被鋸下,鮮血如注噴湧,染紅了她的眼,染黑了她的心。
宮裡的夏天,真的好冷。
風陰盯著她的臉,面具下的眸子寸寸微涼,卻是目不轉睛,如同要將她的影子刻入靈魂深處。
御醫們忙忙碌碌,多少人在她的視線裡來了又走,她就像個泥塑木雕,在這冰冷的宮闈裡看盡人間冷暖,世態炎涼。最寒不過人心,如今她算是徹底寒透了。
軒轅墨什麼時候走的,她不知道;御醫什麼時候走的,她也不記得。
她的所有記憶都定格在月兒那條胳膊被截下來的瞬間,滿腦子都是鮮血的豔烈。華燈初上,宮燈搖曳,她終於起身,明滅不定的燭光裡,月兒低低呻吟了一聲。
葉貞連滾帶爬的伏在她的床前,眼中噙著淚,卻不肯再讓自己軟弱。
“姐姐?”月兒的額頭滿是冷汗,整張臉如同死灰般的慘白無光,眸色渙散,倒映著微弱的燭光。可是她的聲音,依舊清晰,一如昔日的淺淺。
“月兒莫怕,姐姐在。”葉貞哽咽著。
月兒似要挪動身子,卻疼得咬緊了唇。她沒能看見自己失去了胳膊,只覺得劇痛,清澈的眸子只是定定的看著她,卻讓葉貞疼了心,痛入骨髓。
她說,“姐姐,我疼。”
葉貞重重點頭,卻咬著牙說,“放心,以後姐姐都不會讓你疼。”
月兒笑了笑,又重重的合上眸子,慘白的唇只艱澀的扯出一個字,“好!”
整個寂冷的大殿內,剩下葉貞的心還在哭泣,換不回月兒的胳膊,換不回她的如花歲月。微涼的指尖拂過月兒的眉心,葉貞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身子,一遍又一遍。顧不得自身的傷痛,心有多疼,只有自己知道。
月兒一直處於半昏半醒的狀態,後半夜發了燒,整個人燒得渾渾噩噩的。是軒轅墨賜了千年人參,這才吊住了月兒的命。此刻的月兒,虛弱得如同跳躍的燭火,只消風兒吹,就會煙消雲散。
葉貞怕極了,死死守著月兒不肯挪動一步。
殿外,月色撩人,站著一身黃袍的男子,紋絲不動的望著皎皎明月。猶記得那日他親手繫上的紅色絲線,如今……他用她的命做賭注,賭這萬里河山,賭一場盛世繁華。
“皇上?”風陰低低的喚著,今兒個夜裡,他沒有傳召任何人侍寢,只是定定的站在這裡,看著月升等著月落。
他從不是多情之人,或者說他從未有過情,自他坐上九五之尊的皇位,他的世界就不允許任何的牽絆。
“朕要留著她。”軒轅墨仿若下定決心。
風陰深吸一口氣,“皇上的決定,微臣誓死追隨。”
軒轅墨轉過身看著風陰,銀色的面具在月光下綻放著冰冷的顏色,昏黃的燈光灑落在上,如同鍍了一層金色。袖中的手微微蜷握成拳,他的眸光寸寸成灰,“朕知道這對你不公平,可是朕的天下在這裡,朕的命也在這裡。”
“臣明白。”風陰垂著頭,微微側過臉去看敞開的殿門。
“忘了吧,對你對她都好。”軒轅墨道,“這場局沒有輸贏,只有生死。朕沒有轉圜的餘地,你更沒有。”
風陰點了點頭,“皇上所言極是,臣……不會告訴她隻字片語。”
軒轅墨冷下眉目,抬步走到殿門口,看一眼床榻前神情呆滯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