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到師父跳入葫蘆之前,對自己說“後事全交給你”時的神情,頗有器重與信任之意。
“總不能讓師父失望吧?這麼多人全靠我救命哩。”
只覺肩頭沉重,不得不奮起承天下毒打於己身之心,挺了挺腰幹,硬了硬頭皮,苦笑道:“來吧來吧,想當‘天下第五人’,先得做做過街老鼠,真個是‘如要見佛,先歷萬劫’……”
本咕噥噥,說之未休,幾十只拳頭腳板已同時踢打到他身上。
地牢內幾十個人,首推西宗“真空”、“無生”二老功力最深,自然當仁不讓,站在最內圈;再來則是少林“空觀”長老以及“南劍北刀”;北宗“四大天王”和“三堡”老堡主還只排在第三層。
其餘諸人自度打也是白打,起不了什麼作用,便只於最外圍圈成一個大圓,拍手吶喊,同時為捱打及打人的雙方助陣歡呼。
這一頓痛揍,即連江湖上有史以來最壞的壞蛋也不曾受過,不想今日鐵蛋為了救眾人之命,竟得捱上這麼一場非人酷刑。
只聞皮鼓“咚咚”,不絕於耳,鐵蛋渾身上下發出無盡聲響,蛋般軀殼更四下亂滾。
鐵蛋咬牙苦撐,只覺七竅之中塞滿淤血,整個人憋悶得簡直要爆裂開來,體內真氣時而分作千萬小鄙,到處流竄,猶如針刺火灼,痛癢難耐,時又匯成數道洪流,專往要穴衝突,宛若毒龍翻波跳浪,攪得五臟六腑全離了位置。
“西宗”二老起初尚不大相信“賤骨頭神功”真有傳言所說的那麼神妙,只用上了一半力道,各自打了鐵蛋七、八下,便有點怕他承擔不住,趕緊收手,不料往鐵蛋面上一看,卻見他眉目之間神光燦然,兩頰微紅,恰似酒鬼淺飲三杯,興頭才剛開始一般。
二老互望一眼,心下駭異不已。
“世上真有如此古怪的功夫!咱倆卻像兩隻在井裡待了八十年的老青蛙,直到今日才略知世界之大。”
忽然憶起彭和尚曾經講過的一番話,又不由楞楞的盯住鐵蛋,彷佛想從他臉上找出什麼東西似的。
金剛奴笑道:“二老恁地秀氣,須像我這種打法,才能把鐵蛋鏈成鋼蛋。”
大步搶入內圈,□大拳頭打鐵一樣只顧亂砸。
鐵蛋臉色果然宛若火中鐵塊,愈來愈紅潤,甚且緩過氣息,笑道:“你老小子怎麼愈來愈沒勁兒了?”
不知自己內勁愈來愈強,卻以為人家愈來愈沒力氣。
仇佔兒嚷嚷:“不得了!不得了!咱們已經不夠看了,即便是長江決口,後浪也未必推得如此之急。空觀長老,你們少林寺果然有一套,服了服了!”
空觀藍灰色的鷹眼熠熠閃爍,冷笑道:“這卻不幹少林的事。無慾從小受嶽翎調教,更不知從那裡學得這身古怪功夫,老納忝為住持,一直都被矇在鼓裡。”
忽然一掌,拍向鐵蛋胸前“期門”大穴。
“期門”乃人身三十六大穴之一,重擊必死。
大夥兒剛才出手,俱都避開鐵蛋周身要穴,以免誤了大事,不料這空觀竟如此莽撞,不分青紅皂白,猝下重手。
卻見鐵蛋就地打了一滾,昂聲大叫:“好舒服!”
一骨碌跳起,活像匹蓄勢待發,奮鬣揚蹄的野馬。
大夥兒的精神也為之一振,不但卯足全力,且盡往鐵蛋要害招呼,剎那間各種至剛至陽的動力,爭相擊上鐵蛋前胸後背二十八處大穴,撩得鐵蛋直呼暢快,好似跌入了一個暖洋洋的漩渦之只覺自己的身體愈來愈胖,卻愈來愈輕,簡直像個充滿了氣的球,只想鼓騰,只想蹦跳,只想把躍動於四肢百骸裡的無限精力向外放射,腦海中更是一片暈醉恍惚,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也不知過了多久,鐵蛋好不容易慢慢清醒過來,張眼只見痛揍自己的一二十名高手全部面色慘青,盤坐在地,渾身衣衫淋過雨一般透□,雙手卻死命搗著耳朵;再看外圍一干人眾,有的仰、有的僕、有的跪,身體蜷曲成各種形狀,只求能將頭顱包住。
鐵蛋大感奇怪,翻身一跳,差點把頭撞在石室頂上,嘴裡笑道:“你們幹什麼?”
卻沒半個人聽得見他的話。
鐵蛋大腳跨入師兄、徒弟堆中,一把提起“石頭”無懼,間道:“你們的耳朵怎麼啦?”
石頭回過神來,發抖道:“老七,求求你,別叫了,世上那有道麼難聽的聲音?”
赫連錘鬆開搗耳雙手,咕嘟低罵:“叫春!爛胯腿子的大野貓!”
餘人也都小心翼翼的放下手掌,真個再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