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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綠色車廂和連綿滑過的玻璃閃光也是一種聲音。那是一種非常令人想哭的聲音。

我們四個少年,受火車吸引,走上公路,再往下游去火車站。我們走近了另一座金江大橋,這是公路橋。快要到公路橋的時候,夏小叫我們等等。他認為那些人也許會在橋頭等我們,如果他們聰明的話,騎摩托從公路很容易超過我們,在橋頭守株待兔。於是我們折回鐵路大橋,透過鐵路大橋的人行道去到江對面。

我們沒有離開鐵路,而是沿著鐵路往雲母縣方向走。這個方向,可以走到何昊家。最好是在某個小站上爬貨車,我們不是一直夢想有一天爬火車浪跡天涯麼,現在機會來了。我們走出二十多公里後遇到一個轉運木材、煤炭和鋼材的小站,站上停著一列黑色的貨車。細心的林愛民數過,這貨車有十六節車廂,七節是標有河南字樣的油罐車廂,四節平板車廂,五節黑色敞頂的運煤車廂。必須要有頂有門的貨運車廂才行,這列火車沒辦法爬。我們溜出車站,去街上吃晚飯,準備吃過飯再來車站等合適的貨車。但林愛民在街上給學校班主任打電話,說我們四人要請假,他爸爸病了他要趕回去,而其他幾個人也要一起因為他需要幫助。班主任說,雖然你們四人有必要經常在一起,但這次沒必要和你一起回家吧。林愛民故作輕鬆地說:“管她呢,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認為這樣也行,兩不誤,但夏小很生氣,他認為我們像乖孩子一樣請了假,流浪就失去了意義,因此我們又回到了學校。

十六歲是不應該哭的,我發誓我信守了諾言,只是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了,並下意識地對自己的所謂男中音感到厭煩。我覺得只要自己忍住,不發出一點聲音,萬物都會清靜下來,都會清靜的。回到學校的第二天下午,我把自己獨自留在宿舍,沒去上下午課,並讓林愛民將寢室門從外面鎖住,免得來檢查的人打攪我。我這架勢好像打算認真思考一番一樣,其實我知道自己的把戲,那就是難受,對所有事情都沒興趣。(嘿。好孩子挺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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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李哥 6(5)

本來想自己一個人待著,不料一會兒後夏小也曠課回到宿舍,看來他是特意來陪我的。他進門就說:“你的心事我知道。”

我沒吱聲。他興趣十足地玩弄著手上的香菸,把香菸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或者把香菸夾在中指和食指之間。他反覆試驗著。那麼,同時他說,你可以怪罪於黃色錄影,但真正的罪魁禍首依然是你的內心,你的內心渴望朝這個世界的陰暗處窺視。他把指縫中戳著一支香菸的手掌,一會兒橫放,一會兒豎放,在嘴前比畫著。我們大家都有一顆朝外窺視的內心。我們渴望真相,因此遭到毀滅性的打擊,他深刻地說。每次他這樣深刻言論的時候,他都覺得自己無所不知,而且在對症下藥。他把香菸穩穩地插在嘴上,用打火機點燃,接著說,當然,如果需要一個藉口,說是黃色錄影的錯,也沒什麼問題。我只是覺得你,我的天才兄弟,不應該像平庸大眾一樣隨隨便便找一個藉口來開脫自己。

我對當時的情形頗覺驚訝。我空蕩蕩,另一個對著我高談闊論。窗外陽光耀眼,令人產生微微的暈眩。室內空氣像鏡子一樣,泛出一層表面,一層閃光。我極度安靜地坐在空氣底下,當時我就看出,這就是記憶本身。

他,夏小,我的鐵桿兄弟,喜歡說服人,痴迷於讓人承認他分析的正確性。他技巧性捕捉每一次與人面對面進行討論的時機以便享受論辯的快樂,而我覺得面對面的姿勢不太令人舒服。他那樣太咄咄逼人了。是的,我側了側身體,若有所思地凝視著桌上插著牙刷牙膏的搪瓷杯。

夏小,我的兄弟,為了幫助我排解心中的鬱悶,此後便經常帶我參加他們的文學活動。他和陳娟志同道合,組建了師範學校的“木棉”文學社,每月出一份叫做“木棉樹”的詩報。每期的圖文刻成蠟紙,油印一百份,分給各班的宣傳委員散發到各班。在這期間,他和陳娟曾經帶我參加了一次由渡口市作家協會舉行的主題為“把鋼水澆入我們的血管”的詩歌筆會。

承辦筆會活動的是雅礱江上的一個水文站,活動之一是參觀雅礱江上著名的二灘水利工地。在那裡,百米大壩將要提供給渡口市不少於八十公里長的平靜湖面,隨之而來的是氣候改變、生態改變,一切都將改變。渡口市的報紙正整版整版地報道這事:橫斷山裡將新生一座超級水上娛樂城,我們的國家正越來越具備處理巨大工程的能力。那麼,靈魂是個工程學問題嗎?夏小在研討會上借題發揮,大聲丟擲這個問題。靈魂是個工程學問題嗎?那麼多的裝置、理論家、教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