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站起身行禮道:“崇伯鯀大人!您不是已奉帝命遠去西荒高原了嗎?”
九黎五位大巫公原先並不認識崇伯鯀,此刻也知道來者是誰了,帳中人全部站了起來向崇伯鯀大人行禮。崇伯鯀一一還禮道:“我的確已遠去西荒高原,這只是一道神意隨奉仙君路過此地。不打擾重華大人公斷,今日只想列席旁聽、做個見證。”
路過?虎娃是目瞪口呆,崇伯鯀什麼意思,遠去西荒高原,怎麼能路過這裡?而崇伯鯀此時確實已身在西荒高原,來的並非地仙之陽神化身,也不是什麼幻影或者分身之類,但情況又與之都有點類似。
或可將眼前之人,就視為崇伯鯀從遙遠的西荒高原上,以仙家大神通發來的一個投影,除了施展不得神通法力,行止皆與常人無異,見之就如同面對崇伯鯀本人。
虎娃此刻才完全反應過來,為何吳回見到玉環時會有那樣的態度,想必他是認識這件神器的、清楚其代表了什麼意思。而且虎娃也明白了,為何昨夜重華看見這件信物時會當場變色,還責問他為何不早說?
重華與虎娃私下說的有些話,確實不適合被外人聽聞,因為是在特定的語境中面對特定的人,若傳入他人之耳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玉環一直在虎娃手中,而虎娃也不清楚這是何等仙家手段,他的修為畢竟不如崇伯鯀。但虎娃也有感應,在平常情況下,崇伯鯀應不能透過神器玉環窺見虎娃之私,否則虎娃早就發現異常了。而且以崇伯鯀大人的性情,想必也沒有窺探他人私秘的癖好。
但另一方面,重華昨夜當場變色也很正常,他也沒想到崇伯鯀竟讓虎娃帶來了這件神器。
此刻崇伯鯀以真仙境界施展大神通,透過虎娃隨身攜帶的神器玉環,相當於穿過萬里之遙來到了此地參與這場公斷。他一露面便表態不會干涉重華的公務,就是坐在旁邊看著。
崇伯鯀本人“到場”了,也就沒有虎娃什麼事情了,於是虎娃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但重華坐的地方得稍微讓一讓了。大帳正中央排了長案,崇伯鯀與重華並肩落座面對眾人,侯岡還是坐在右側。
崇伯鯀的身份也是中華天使,只是他此刻執行的使命不在此地,而論本人的地位,他的確比大帳中所有人都要高。坐下之後,崇伯鯀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眾人,但他的目光本身就似有一種無形的壓力。
從某種意義上說,崇伯鯀也是來給重華撐腰的。但有他在場,重華也難偏袒某一方。
重華這幾天該見的人都已經見了,針對公斷現場可能會出現的各種意外枝節,基本都做到了心中有數,沒想到又出了這樣的變故。
經過了這一系列波折,重華深吸一口氣,先側身向崇伯鯀點首示意,然後轉回來面對眾人,終於神色鄭重地緩緩開口道:“自古人皇教化,部民不以身戴罪。凡受人皇教化各部,若有紛爭,共伐挑起仇殺之人。天子派使公斷,只懲治為惡之徒……”
帳中眾人此時或不知,重華今日主持公斷開場說的這一段話,將一度傳揚天下,甚至在此後的一千多年中,天子使者為各部衝突調停公斷時,都會先說這一段話,若約定俗成。
重華的話是什麼意思,含義很複雜,很多地方只能去意會,若勉強用語言解釋,首先要追溯到上古時太昊的事蹟。太昊開創中華之國,被尊人皇,而後才有青帝、炎帝、黃帝等人皇世系。
太昊創立中華之國,就是一個不斷聯合與融合各部族結盟的過程,其間當然也經歷了很多征伐與紛爭。太昊立國之後,在解決各部衝突的實踐過程中,總結和推行了一種原則,那就是部民不以身戴罪。
後世之人可能很難理解是怎麼回事,但在當時的年代卻有非常強的針對性,甚至是某種文明思想的奠基。當時的部族衝突往往非常殘酷,獲勝的一方經常會把敵對一方的男女老幼盡數屠滅,就連其村寨也全部焚燬。
能講明白的道理,都是人總結出來的,在還沒有人總計的時候,那當然就沒什麼道理可講了。因為各種緣由,爆發衝突的部族之間,往往會宣樣各種互相仇視的思想。比如甲部就會宣稱,乙部如何不堪,因此乙部中的每個人都是該死的,這種情況下衝突,結果往往慘烈得難以想象。
太昊身為中華人皇,在為各部調解衝突、做出公斷時,並不認可只要是出身於某個部族的人就該死或有罪,只看他們具體的行為是否有罪,從而做出不同的懲治。
戰場上殺人,難說是私仇,因為在那種場合你不揮刀都不行,那麼公斷的原則,就看是誰挑起了戰爭,又有沒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