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為了記住“臥薪嚐膽”這句成語。春秋離我們太遠了,有誰會去體味越王勾踐的一顆雪恥之心呢?
我所用作準備的時間並不比越王短。在那些年裡,我一直試圖讓唐徹底放棄我,繼而徹底把我忘記。要做到這一點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但我做到了。只不過,越王所受是吳王夫差強加給他的屈辱,而我是自辱。我只有透過最殘酷的自辱才能達到預計的目的。這是我一生最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
在我確知唐已經放棄了我之後,我仍然不放心,因為我無法確認唐什麼時候才可能把我從他的記憶裡刪除掉,這是令我無法釋然的苦惱,為此,我先去國外避他,回來後,為了散心,我選擇了一次遠離,遠離我熟悉的城市、街道、人,遠離曾經與我相融的一切事,一個人漂泊遠方。
在我決定一個人漂泊遠方的時日裡,我常常只重複地做一種夢。我夢見無邊無際的海,那海水是黑色的。黑色包裹著我,我感到恐懼。我恐懼什麼呢?我根本不知。恐懼就像長在血液裡的某種東西,任你怎樣努力都無法剔除掉。我醒來的時候就去翻有關的詩歌,在詩裡,海水都是被描繪成是藍色的。歌裡也唱道:我愛這藍色的海洋……
海水究竟是什麼顏色的?為了弄清楚海的真正顏色,我的遠行初步定在有海的地方。在我的心裡,隨便的哪一片海域都行。就在我準備行程時,我無意從一本雜誌上看到了一篇文章,故事的來龍去脈我已記不大清,強烈吸引我的,是裡邊的那個犯罪扣兒。犯罪者經心選擇了一個跟他長得極相像的人,他把那個人焚得面目全非,他讓那個人代替他從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而他又把自己的身份證有意留在現場,讓一個身份證嫁禍一場死亡,替活著的他去赴死,而活著的他就可以帶著他那筆令他一直以來寢食不安的鉅款,以他自己願意的任何名義活下去,再不用被警方追緝……
這犯罪近乎一場完美,假如沒有DNA檢驗!
我佩服用腦子犯罪而不是靠猛力犯罪的人。可是,這個高智商的笨蛋幹嘛要選擇偷渡呢?我查閱了他被抓的那個地方,大嶝島。
大嶝島?我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個地方。其實該算我孤陋寡聞,大嶝、小嶝、角嶼是因炮擊金門而被國務院命名的“英雄三島”。在哪兒偷渡不行,非得跑到“英雄三島”上偷渡?真是弱智!我還替那人查了字典,我想那人一定沒有看看字典裡嶝字的解釋就貿然偷渡去了。
嶝字,字典裡的解釋是:山上可以攀登的小道。小道 ?放著那麼多的大道不走幹嗎非要走小道?自此,我老覺得嶝這個字不太吉利。後來,我才知,大嶝與金門一水相隔,最近距離僅有3000米,遊也游過去了。所以,那兒對偷渡的人的確是有誘惑力。可是,按宿命的說法,最具誘惑力的地方可能恰恰是一個人的死地。而大嶝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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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我是誰(4)
我決定就去大嶝看看。當然我從未想過偷渡更沒想過叛逃。逃到金門去?金門那麼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有什麼好?我到大嶝本也沒打算長住,我就是想看一看就走。可是,我到大嶝的當天,被島上開得很豔麗的一種花所吸引,那種花我在北京沒有看到過,我感嘆在四面都是海水的孤島上,竟能生長這麼美麗的花朵!當地人告訴我那花兒叫三角梅。我遍尋島上的三角梅,凡是長著三角梅的地方,我都想看看。好像我此行的目的就是遍訪這個叫三角梅的花朵來的,恍如遍尋我夢中的情人……
最終的結果是我迷了路。我是在島上的一片奇特的林子裡迷的路。夜幕在我迷路的那個時候一下子拉下來。我什麼都看不到了,什麼都無法辨別。我向哪一個方向走都聽見海嘯就在我的腳下。我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掉到海里去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原地別動,等待天亮。我在等待的過程中耳朵裡彷彿混雜了這個世界上千奇百怪的各種聲響,恐懼像血液裡的花朵從我的身體裡向外生長,它們一朵連著一朵,恍若花朵的海洋,它們足以淹沒了我。這時候,我聽到了人聲。確切地說,是人的很微弱的呼救聲。
起初,我以為那是我因極度恐懼而出現的幻覺。也或許,那求救就是我自己潛意識發出來的。可是,那聲音穿過了所有的聲音抵達我的耳鼓,爾後,它們就像知了的空殼粘連在樹皮上那般粘連在我的耳鼓上再也不離開了。
我屏息極力辨別著,不錯,的確有人的聲音,而且是一個男人發出低低的呼救之聲。聲音就在離我不遠的某個地方,我循著聲音走過去,離那聲音越近,越覺得那聲音像是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