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薇本以為還要廢一番周折,不料她抵達潛火隊門前時,便見那雲梯已?從正門出來,跟隨而來的還有一隊禁軍。
她和邱雪雨混到禁軍中,立刻被為首之人認了出來,那為首之人不動聲色地靠近了些?,告知她,葉亭宴和彥平從宮門出來後不久,聽說刑部著火,立刻派了這一隊人來此處取雲梯。
“公子說,若是趕巧,定能遇見二位來。”
如今想來,西街上突兀出現的?戲班子和聚集人群,恐怕也是他出宮時思索著佈置下來的?。
落薇回過?神來,只覺得心驚肉跳——鬧市之中禁軍與百姓混在一起,只要出一點點差池,她們必定不能全身而退。
有人另備了一艘遊船來接應,她將蘇時予用披風裹了,順利地帶上了船。
如今的?問?題,便是如何能將他一起帶出城去。
葉亭宴向來謹慎,今日可算是最為冒險的?一次,不知會不會為他自己招來禍患?
落薇思?索再?三,下定決心道:“走渡口罷。”
蘇時予如今重傷,馬車逼仄,定然掩飾不了血腥氣。若在船上,好?歹能夠遮掩一二?,不過?他如今不能挪動,置於何處才能躲避盤查?
第96章 病酒逢春(七)
遊船順水而行,逐漸遠離了喧鬧的街市,落薇回過?神來時,只?聽見了風拂過?蘆葦叢和水流潺潺的聲音。
蘇時予忽然重重地咳嗽了幾聲,落薇以為自己觸到了他?的傷口,不料他?卻只?是搖頭,費力地抬手?掩口,隨咳嗽聲嗆出的血沫染紅了過分蒼白的手?背。
“薇薇……”
落薇連忙湊到他身側:“兄長。”
蘇時予緊蹙著眉,好?不容易將咳嗽嚥下去後,才艱難地開?口:“你不該來……救我……他?不會……”
落薇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便後知後覺地發現,從他?唇角溢位來的血似乎太多了一些。
“……他不會放過我的。”
蘇時予終於說完了這?句話,露出一個輕快的笑容來:“他告訴我,隨雲……”
落薇打?斷他?,哽咽著道:“兄長,你好?好?養傷,不要再說了。”
蘇時予搖頭,眼角有液滴混著鮮血一併落下來:“我自小庸碌……辦壞過?許多事情,對?不起爹爹的教導……對不起隨雲的情意……”
落薇慌亂地擦拭著他的唇角的血,但根本無濟於事,那血越溢越多,她想起常照端過?去的那盞送別酒,這?才理解了蘇時予方才的意思:“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兄長,我只?剩你一個親人了,我們出城去,去、去許州,好?不好?現如今正是春種時,許州農田千里,有高聳的宴山,輕雲出岫、天高雲淡,江山比畫裡的還要美——”
“是嗎?”蘇時予出神地問了一句,卻道,“我死之後,你將我……投入汴河中……便是,隨雲自盡時……除了我,恐怕也想著……不能成為你的牽累……”
落薇感覺他的手漸漸失了力氣,最後從她手?心無力地滑落下去。
邱雪雨進門時,只?看見落薇正怔然對著自己的手心發呆。
半晌,她才聽見她喃喃地道:“百計留君,留君不住……”
“留君不住君須去……人生唯有別離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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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汴都最大的官渡名喚沙平津,設在汴河東側,過?沙平津後沿東南而去,不消多久便能越雍丘、襄邑、寧陵,直下金陵城。
葉亭宴猜到落薇既出手救人,想必會走水路,便有意引彥平去守城門,自己則往沙平津處來。不料分別不久,不知彥平遇見誰、聽了什麼話,留下一隊兵士駐守城門後,便追了過?來,與他?同行。
彥平為人有小智而缺大謀,葉亭宴倒不算太過?驚慌,下馬後先叫沙平津處值守的河道官員過?來回話,隨即將帶來的兵士散於各處盤查口,跟隨河道官員上船查驗。
汴都水運繁華,河道上行船如織,半是商船半是遊船,葉亭宴一邊同彥平說話,一邊眺望著內城方向——只?盼落薇他?們能夠快些,趕在常照往渡口處加派人手?前經過?。
他?站在渡口前,聽見彥平正叮囑手下仔細查驗有無血腥氣,便猜到了幾分。
彥平方才往南城門去時,應是遇見了常照,如今行事,也是常照的叮囑。
只是不知常照去了何處,為何沒有同他?一起來?
不多時,葉亭宴便瞧見了那艘桅杆上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