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著手指算:“等很多人,有朋友,有……似敵似友的?人,還有敵人,朋友是一定會來的?,似敵似友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就怕敵人不?來。老和尚,要不然你為我搖籤算一算,他會不?會來?”
寂塵落了棋,正要答話,便聽門前突兀傳來一聲:“娘娘不?必算了,老臣這不?是來了麼?”
落薇轉頭看去,正見到玉秋實闔了手中昏黃的油紙傘,施施然走進殿中來。他依舊一身半新不舊的深青道袍,寬袖大擺,袍角被雨氣沾溼了一片,整個?人去了許多官場上的?凌厲氣,倒如同一個尋仙問道的和藹老人。
寂塵坐在?原處衝他點?頭,並沒有起身行禮:“太師冒雨前來,可見誠心。”
落薇卻笑著打量他一圈:“太師穿著道袍來佛寺,是存心要與老和尚你過不?去啊,午間素齋,咱們不?給?他留了,叫他餐風飲露去。”
玉秋實在?棋桌前坐下,聞言拱手告饒:“老臣不?是神仙,還是請寂塵大師和娘娘留一口飯吃罷。”
於是三人如忘年舊友般一齊大笑,有風拂過門前垂著的?佛幡。
寂塵知?曉二人有話要說?,將手中捧著的棋匣往玉秋實手中一塞,自?己則撿了他那把油紙傘,藉口焚香離去了。
寂寂風雨聲中,只剩落薇與玉秋實二人對弈,玉秋實執黑,落薇執白?,先前棋局已然偏向了黑子,然而落薇不?忙不?亂地落棋,開口調侃道:“太師獨身上山,不?怕本宮在林間藏下禁軍一二,擺的?是鴻門宴麼?”
玉秋實蹙眉看著棋盤,沒有抬眼:“唔,娘娘是君,要殺臣,不?過是一杯毒酒的?功夫,哪裡?用得著這樣大動干戈?”
他終於找到了落子的位置,笑道:“殺人易,誅心難,賜臣一死?容易,不?落口實卻難。”
落薇嘆氣:“太師和老和尚一樣狡猾。”
玉秋實對著手中的棋子吹了一口氣:“是啊,所?以老臣來赴娘娘的?約,想聽娘娘據實以告——你和陛下預備給?我什麼罪名?貪腐、濫權,還是更重些,謀逆?”
落薇定定地看著他:“太師似乎毫不?慌亂。”
玉秋實將那枚棋子握在?手中,抬起眼來,突兀問道:“你究竟知不知道當年之事?”
彷彿是為了應他這句擲地有聲的?詢問,門外倏忽傳來一聲驚雷,四下風大,燭火依次被吹滅,遙遠的後山隔著風雨傳來悠長的鐘磬之音。
落薇平靜地答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玉秋實窺著她的?面色,有些愉悅地笑起來,“一年前、兩年前,你在?上元之夜獨上汀花臺,後來我去看了一眼,那金像之下淚跡斑駁,石碑之旁隱有刀痕——你心中早就恨透了我與陛下罷?娘娘,老臣倒是真心敬佩你,這樣的?恨,你居然吞得下去,每日仍能裝得若無其事,甚至與陛下濃情蜜意,說?起來,真是苦了娘娘了。”
“苦的應該是太師罷?”落薇面色不改,“隨雲有孕那一日,我忽然想通了許多事情——當初,太師為何要把女兒送進宮呢?她入宮以後,對我說?過與你在?家中的?爭執,起初我也以為,你送她來,是為了玉氏一族的?前程、為了兒女親家的仕途。後來我又想,太師分明?知?曉宋瀾的?涼薄,怎麼說?得出‘為陛下誕下子嗣’這樣天?真的?話,有你在?朝中,他會放心叫隨雲有孩子麼?”
“哈哈哈哈哈……”玉秋實聞言揚聲大笑,目光中隱有欣賞,“娘娘繼續說?。”
落薇道:“你們那一番爭吵,是你刻意在?她入宮前一夜叫她說給我聽的罷?太師耳聰目明?,自?然早就知?道隨雲心繫我兄長,而我同她有些交情,知?她天?真,在宮中必定不會為難她。你借她的?口將我‘沒有幾年安枕’的話告訴我,想逼我早些動手。除此之外,那一番話,說?到最後只有一句是真,‘得了陛下的?愛重,才是保命金身’——你是為了保她的?性命,才送她入宮的?,就如同明?知?舒康心思不?純,你還是叫二公子尚了公主。太師啊,你勾結宋瀾犯下竊國大罪,鬥到如今,千辛萬苦得來的?一切,怎麼就這樣棄之敝履?”
見玉秋實巋然不?動,她便知?道她猜測的?一切都是真的?,一顆心直直地往深不見底之處墜去:“宋瀾殺逯恆、殺林奎山、殺寧樂,你這麼聰明?,不?會猜不?到,知?曉當年事的?人,他最終一個?都不?會留的?!”
“娘娘以為臣求的是什麼?”玉秋實往棋盤上一拍,斷然喝道,然而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