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呼之欲出,能調金天衛慌忙到來、又能對上指環上鷹紋之人,只有那日被宋瀾呵斥過的逯恆、逯逢膺一人。
他匆忙喚來金天衛圍堵西園,已見心虛,金天衛不敢在封鎖之前報於帝后,恐怕是想要在來人之前查一遍有無暴露身份的證據。
不料弄巧成拙,帝后二人一齊被驚動,反讓他遭了訓斥。
落薇眼珠微轉,低聲道:“就憑這真假不知的證據,你敢指控金天衛首領、陛下的心腹?”
“所以臣才要請娘娘來啊,”葉亭宴嘆了一聲,佯做憂愁道,“臣請娘娘示下,本案的兇手應不應有、應當是誰?證據?臣自取之物當然做不了證據,但只要娘娘想,何愁沒有證據?”
落薇聽了這話,勾著唇角冷笑一聲:“本宮與逯大人無冤無仇……”
“他殺了張司衣,這還不算仇麼?”葉亭宴打斷道,“臣這幾日都在查些舊事,當年,張司衣是得了娘娘提拔,才被調入宮中的罷?她出宮之前,還給娘娘繡了帕子送去,她在宮中日久,為何要突兀出宮?左不過是得了哪個負心人的承諾,卻在臨行之際被滅口——只消將人抓來,這些疑問,臣都能替娘娘問出來。”
他說著湊近了些,燭火將纖長眼睫投在眼瞼上,一片小小的陰影。
落薇嗅到男子官袍上燻的檀香味道,閉上眼睛定了定神,她並未呵斥對方不合禮數的接近,只道:“本宮若應了,是本宮想為自己洗去聲名之憂,亦願為張司衣伸冤,那麼你呢,葉大人,你想要什麼?”
葉亭宴順著那盞燭臺,重新跪了下來,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他所跪之地,恰好是她的披風鋪落處:“臣想要陛下的信賴。”
他清清嗓子,笑道:“娘娘已知我葉家之事——父親為國捐軀,長兄聲名有誤,二兄庸庸碌碌,被朝廷奪了爵位後,只得做低等兵士,在行伍中苟且,臣當年決意出去闖一闖,便是因一腔報國之志被淹沒在幽州黃土之中,臣不甘心。”
“臣在幽州苦心經營多年,終於有了方寸之功,陛下看得上眼,賞臣一口飯吃,可這口飯能吃多久呢?臣自己也說不準。”他笑著伸出手來,撫平了落薇裙襬上的褶皺,話鋒一轉,終於說到了正題,“陛下年青,皇位不過坐了三四年,朝中有宰輔,汴都有世家豪爵,地方有前朝宗室,邊境……”
落薇冷冷道:“你放肆。”
葉亭宴置若罔聞,專心地摩挲著她的裙襬:“逯大人是陛下的心腹,統領金天衛並殿前司,可稱得上陛下最信賴的人。可他畢竟是……先太子的舊人,陛下再信任,難道心底不會存一二分疑慮?”
他嗤笑了一聲,沒有抬頭:“可是臣,臣不同——臣身孤、清白、不事貳主,臣想做陛下信賴之人,必要為陛下清一樁心頭隱患,來做投名狀。”
落薇沉吟片刻,眼睫微動。
葉亭宴尋她前來,說是有事要稟,實則是在討巧——他欲使手段將逯恆做成自己的投名狀,以獲取宋瀾信任,同時又查到了張司衣對她的意義,便把她請來剖白一番,若是她應了,便是一箭雙鵰之美事。
此人玲瓏心計,滴水不漏,落薇與他一番交鋒,心驚肉跳,雖細想無破綻,口中卻仍要試探道:“其實葉大人若能查到真兇,本不必先稟報本宮。”
葉亭宴道:“朝野內外皆知娘娘和陛下一心同體,臣與娘娘有幾分舊日交情,便想著盡力為娘娘做些事,還望娘娘不棄,低頭看看臣的苦心。”
室內沉寂了片刻,葉亭宴很有耐心地等著,終於聽見皇后應了一聲:“逯逢膺得陛下信賴許久,你若尋不到有力證據,陛下顧念著舊情,也不會多為難,到那時,恐怕傷的就是你自己了。”
葉亭宴立刻道:“臣既然敢言,定有必勝之決心。”
落薇站起身來,一點點地將他跪在膝下的披風收了回來,葉亭宴起身相送,走到門口,突然多問了一句:“逯恆是先太子舊人,想必與娘娘也有交情罷,娘娘便……絲毫不顧念麼?”
舊人?
不僅是舊人,還是曾得過他信賴的舊人。
可是得過信賴的犬類,咬起主人來才會更痛啊。
落薇便道:“張司衣也是本宮舊人,縱是有舊情又如何,手上染了人命官司,容不下他的不是本宮,是大胤律。”
她說得緩慢,沒有瞧見葉亭宴在她身後露出的冰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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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和四年閏二月,到第二個二月末時,落薇聽說宋瀾將逯恆下了獄,只是沒擱在刑部,反倒擱在了個新設的、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