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牌
一場雷雨後又是麗日當空,南州城上空彌散著潮溼的氣息,柳陌巷豔幟高懸,那些達官貴人、雅士墨客紛紛赴樓冶遊。
前些日子因為天氣太炎熱,客人少了,姑娘們的脂粉錢自然少了。這場雷雨暫時將酷暑掃個乾淨,姑娘們紛紛沾粉施黛,幾乎傾樓而出。老相好的如願見面,共赴紅綃鸞帳**,就是平時囊中羞澀,在門口膽怯想進不敢進的,也被搭訕的**甜言蜜語勾了去,如果碰上年輕的小後生,幾個**更是爭個不可開交。
阿梨的日子並不好過,除了每日冗長的必修課,鴇母指使她站在門內,凡是有狎客進來,學著過去招呼。而她又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凡是客人一來,別的**呼啦圍上去,只有她獨自躲得遠遠的。
刻著她名字的招牌放在不大醒目的位置,有些客人對名字新鮮,又是出價低的,便專門點名要阿梨,見了長相也是分外滿意。可是偶一接觸,阿梨姑娘不會吟詩作詞、不會彈琴歌舞,連起碼的溫酒**都不會,這樣什麼都不會的姑娘,卻又近身不得,客人便掃了興趣。
漸漸的,阿梨姑娘無人問津了。
如此這般,鴇母不得不做長遠謀算。阿梨年紀輕,一年後那個裴爺若是放棄了阿梨,她就要把阿梨往頭牌上推。楊府裡出來的丫鬟善於察言觀色,長相與那些鄉野村姑不同,而且在大戶人家待得久了,自然而然就會沾上點貴氣。
何況鴇母從楊府管家那裡得知,他們家大少爺的魂就是被這丫頭勾走的。憑她老辣尖銳的眼光,可以預測阿梨絕對是天生的媚物。
樓門口又**起來,還沒接上客的姑娘們拼命地往前衝,原來來了位俊偉的小後生。
後生清爽布衣打扮,取出一錠帶著體溫的銀子交給鴇母,指名要找阿梨姑娘。
鴇母上下打量了後生,見實在榨不出什麼油水,便喚護丁,“去叫阿梨下來接客。”
那後生倒彬彬有禮,說自己上去無妨。鴇母便讓護丁引著後生上樓,後生踏樓的步伐很輕快,彷彿是飄上去似的,姑娘們紛紛抬眸目視他的背影,彷彿被他飄逸的背影牽引住了,一時眉眼閃閃。
阿梨房間外那盆梔子花早已凋落,飽滿的葉片裡插滿了小草,一叢從萎靡地長著,絲毫沒有熱烈的茸茸嫩綠。記得阿梨說過,人賤得就像草,無論巖縫裡牆角邊都會掙萌而發,可沒水的滋潤就會很快枯死的。
這時候的阿梨是否就像瀕臨枯萎的小草?
後生隔著簾子,朦朧地瞧見阿梨靠在床榻上。她原本長得瘦弱,此時如雲的青絲鬆鬆盤了個懶雲髻,用簪花步搖插著,垂下一縷檀色流蘇,襯著她無暇的面膚如雪的白,倒比以前更添一副不勝之態。
“阿梨。”
驀地,他的心被什麼銳利的東西刺入,鼻子一酸,臉上還是那種陽光般的笑。
聞聽熟悉的喚聲,阿梨隱隱輕顫,陰暗的房間似乎又漸漸亮了,面前站著的人正用他一貫粲然的眼神望著她。瞬時,驚喜和悲涼無邊無際地撲蓋而來。
“伍子!”
她飛撲過去,如見了親人,放肆地撲在伍子身上嚎啕大哭。
“我想出去……伍子,我不要呆在這個地方……”
阿梨越哭越收煞不住,那壓抑已久的苦悶幾乎擊垮了她所有的神志。往日無憂無慮的時光在眼前閃過,曾經經歷過的事紛至沓來。在悲傷之餘,她深深地感觸到,他們再也不能回到以前單純的青澀歲月裡了。
伍子任憑她哭個夠,待她的哭聲變成了抽咽,方勸慰道:”那天他們也找過我,我裝睡裝糊塗,這事雖蒙過去了,他們照樣盯了我兩個多月。要不要你去跟老爺說你知道大少爺在哪兒,求老爺放你出去?”
阿梨一嘟嘴,倔強道:“不行,我寧可死在這裡,也不會告訴他們。”
伍子笑起來,“就知道你這犟脾氣,你出不去,我只好想法子進來找你了。”說著,抖了抖身上的布衣,“那還是跟我師父借的,說我要相親去。”
嗤地,阿梨被伍子一本正經的模樣逗樂了,“你哪來的錢?”
“我把府裡花園通溝的活都攬了,管家答應給我一錠銀子。”
“那些溝溝窪窪的又長又臭,你累死累活的就是想見我。”阿梨又心疼又生氣,眼睛裡又慢慢浮起一層薄霧,“真不值。”
伍子卻開心地笑,伸出滿是老繭的手,握住阿梨,“沒事,我有的是力氣。阿梨,你知道嗎,兩年前我們栽下的石榴樹,今夏開花了。”
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