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像您這樣的好乾部怎麼能不當主任呢？您如果不當主任，那肯定說當市長，當省長。退一萬步來說，到您什麼都不當的時候，我的水晶公司也就成了跨國大公司了，賺的錢根本花不完，您就等著跟我享福吧！

你嘴裡罵著小北，但心裡的確感到一絲絲欣慰。這個孩子雖然沒有什麼出息，但滿嘴的甜言蜜語，一臉的活潑表情，還是挺招人喜歡，你對站在牆角的我說。

我說，當然，小北是個好孩子，他給您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樂趣。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我也支援不到今天。說著說著，你的眼圈就紅了。

我知道你又想起了心酸往事，忙安慰說，怎麼講呢，含紫，天下的事不可能十全十美。您在感情生活上有缺憾，可您在仕途上一帆風順。您現在是郎市經濟技術開發區管委會主任、工委書記，還兼著管委會規劃建設局、土地管理局、房產管理局、招商局四個局的局長，被人譽為黨四局。在開發區，您是一手遮天一個人說了算，沒有人唱您的反調也沒有人敢唱您的反調。您是副市長唯一候選人，明年開春後的換屆選舉，您肯定會當選為副市長。照這樣發展下去，要不了幾年，您肯定會主政朗市，成為我省歷史上的第一任女市長。

我的話顯然讓你滿意，你臉上的表情說明你的心情其實很好了。這時，小北一邊對你點頭哈腰地笑著，一邊向門口挪去。你漫不經心地收拾著桌子，裝作沒有看出他的詭計。當他挪到門後，偷偷地握住門把手時，你突然轉身，說想跑？今天晚上，老老實實地待著，哪兒也別去！

媽媽，人家外國客商老闆在酒店裡等我去談判呢！

你就隨口胡編吧！

正在這時，有人在外邊摁響了門鈴。小北拉開別墅門，喊了聲：黎伯伯！

小北，你這小子，聽說當總經理了？

瞎混瞎混，黎伯伯，您可來了，我媽一直在唸叨著您哪！您坐，陪我媽媽說說話兒，我還有點業務上的事，失陪了，失陪了……他嘴裡不停地說著話，將黎伯伯推進客廳，然後，像一條泥鰍一樣，從門縫裡溜走了。

你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他也用迎戰的目光，對抗著你。但我心裡清楚，他不是你的對手。從我認識你們倆的時候，你就一直領導著他，當然你也保護著他。果然，他的目光很快就退縮回去，低垂下黑瘦的臉，盯著自己的腳尖。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怎麼敢，他說，主任大人下令，我怎敢不來。

如果是這樣，你可以走了！你轉身向臥室走去，把他晾在客廳裡。

但你沒有關上臥室的門，你坐在梳妝檯前，開始描眉塗脂。滿室春光，一覽無餘。你從鏡子裡，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臉上的尷尬表情。你的唇邊浮起一絲笑意。你開啟抽屜，從成堆的珍珠飾品裡，挑出一對半珠耳環，扣在耳垂上。然後，你挑出了一串本色的海水珍珠項鍊，平託在雙掌中端詳。你本來完全可以自己把它戴到脖子上，但你的心頭突然一熱，一種多年未曾體驗過的柔情湧上心頭。

哎，你過來一下！

他的黑臉因為發窘而泛白。房間裡燈光通明，是我能夠清楚地看到，汗珠從他的額頭上滲出來。他求救似地看著躲在牆角的我，嘴唇囁嚅著，雙手搓著褲縫，說這，這個這個……

我對他含意曖昧地笑笑。他可以把我的意思理解為我對他的處境愛莫能助，也可以理解我為他希望為他加油為他勇往直前加油，莫失良機。

讓你進來呢，你聽到沒有？！

你半是撒嬌半是撒潑地頭也不回地叫著。你的這種洋溢著騷情得聲音讓我這個如影隨形地跟著你近二十年的人都感到吃驚。

………【011　黨四局的生日夜宴（3）】………

我和他們一樣，見慣了你穿著天藍色的服裝出席會議、迎來送往的樣子。你有十幾套天藍色的衣服，好像天藍色是你的專用色。提起郎市天藍色的黨主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身穿天藍色服裝的黨主任給幾乎所有看到你的人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但是，你現在竟用了一個女人的腔調，對著一箇中年喪妻的男人說話。他就是你的黎存義老師，之前是市最佳化經濟發展環境辦公室副主任，現在是經開區辦公室主任。他從一中出來走上仕途，奮鬥了二十年，還只是一個正科級幹部。那個曾經陽光帥氣的老師形象已經不再，取而代之是一個被官場打磨得滑溜的老公務員。

他畏畏縮縮地進了房間，站到你的後面，故作鎮靜地說，黨主任，請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