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件事。
姑娘和大爺意見相左時,聽大爺的,多半不會錯。
何況,芳圓見葉青殊那憔悴疲憊的模樣,也著實是心疼。
芳圓將葉青程送進花廳便退了出去,葉青程不緊不慢走到屏風後的圓桌邊坐下。
無憂苑中的擺設幾乎與芍藥小院一模一樣,這張圓桌也是,他們用膳便是在這張圓桌上。
圓桌上擺著四樣點心,四樣瓜果,正中是一小壺溫著的茶水,左手邊的錦凳前擺著一本翻開的書,書頁間夾著一張薄如宣紙的沉香木書籤,鏤空雕刻著篆體的蘭字。
葉青程目光微頓,這是葉青殊最喜歡的書籤,總共一套十二個,刻著不同的字,是支其華親手雕刻打磨,送給葉青殊的十二歲生辰禮。
葉青程在錦凳上坐下,正要去拿那張書籤,下面用鮮紅的硃砂重重畫了一條線的德偽君三字映入眼簾。
葉青程動作一頓,手換了個方向,將書翻回封面處。
大蕭皇帝起居注?
大蕭百年來的各色史書,他幾乎讀遍了,怎麼從來不知道竟還有個皇帝的尊號是德偽君的?
德偽君?
又有哪位皇帝會有這樣一個不倫不類的尊號?
阿殊特意翻到那一頁,又用硃砂重重標註了,定然是要他仔細看的。
葉青程神色凝重起來,又將那本起居注翻到書籤夾著的地方仔細看了起來。
……
……
“兄長——”
葉青程一驚,捻著書頁的手重重一扯,薄脆發黃的書頁頓時嘶啦一聲被他撕出了長長一道裂縫。
葉青程慌張站了起來,“我去找東西粘好!”
“兄長——”
葉青殊伸手輕輕搭上他肩膀,按著他坐下,“我有些餓了,還是先用膳,這個一會再說”。
葉青程無聲吐了口濁氣,努力穩定心神,上下打量了一番葉青殊,見她雖雙眼紅腫,卻雙頰紅潤,神色平和,方略略放了心。
葉青殊一天沒進米水,的確是餓了,一連吃了三碗米飯才放下了筷子。
葉青程卻根本吃不下,隨便吃了幾口,之後便一直給葉青殊夾菜盛湯,見她放下筷子,又倒了杯茶遞到她手中。
葉青殊用茶漱了口,又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這才覺得舒服了,開口道,“兄長剛剛應該已經看了德偽君的記載了吧?”
這位德偽君乃是大蕭第三代皇帝德景帝的雙生弟弟,兩人一母雙胞,又生的一模一樣,自小感情便極好。
後來德景帝登基為帝,對自己這個雙生弟弟十分恩寵,賜給他最豐饒富裕的封地,卻根本不捨得他離京就國,時常招入皇宮伴駕。
景帝六年,德偽君突然在宮中暴病而亡,景帝哀痛非常,之後便性情大變,唔,卻也說不上是大變,只是更為沉穩,更為勤政,更為愛民,也更為勵精圖治,以至於連後宮都無暇再流連。
經歷愛弟暴亡,這些改變,理所應當,群臣,包括後宮皇后妃子都沒有發覺不對。
一直到三年後,當時的支國公因皇帝的一次偶然口誤起了疑心,多方查探,整整用了三年時間,才終於在皇帝的寢宮救出了已經被軟禁六年之久的德景帝。
卻原來,德偽君早就聯合了部分朝臣、內侍、嬪妃、侍衛,在六年前突然發難,將德景帝幽禁在寢宮。
自己則憑藉和德景帝一模一樣的相貌、聲音,以及刻意模仿的神態動作,神不知鬼不覺的取代了德景帝。
德景帝被救出後自然視之為奇恥大辱,親手斬殺了德偽君。
一國之君神不知鬼不覺的換了個人,長達六年之久,無論是對君、對臣都是奇恥大辱,一番清洗過後,知曉的只有寥寥數人。
這幾人也都閉口不言,將事情爛在了心裡。
不想十多年後,德景帝病重垂危之際,卻又思念起被自己親手斬殺的德偽君,感念當年他始終沒有殺掉自己的情分。
憶及他也曾為帝六年,不忍他就此湮沒於漫漫歷史長河中,便賜了德偽君這樣一個稱號,命史官將他記入大蕭皇帝起居注中。
只卻不向外人傳揚,知曉的只有皇族中能翻閱起居注的寥寥數人,也是對後人的一個警示,並留下遺言,皇族後人若有雙生兄弟者,落地時便擇其體弱者溺斃,以防他日之禍,否則便為不孝。
葉青殊右手食指無意識的划著那本起居注,“我一直在想,你背上為什麼會是半朵金鳳花,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