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婢女們熬了些糖水,給孫氏灌下去。
孫氏叫這一碗灌下去,竟生生給嗆醒了。她睜了眼,先瞥到秦念,便丟出一句:“你給我出去!”
秦念轉身便要出去,身後卻又傳來一聲:“把那個賤婢給我拖出去打死了!”
秦念這卻是一怔,賤婢?她在說誰?
果然,一邊兒的婢女面面相覷,有人便問出了一句。孫氏怒道:“腦袋都叫驢踢了去!那個,那個新羅什麼的女人!把這災星給我處置了……”
秦念卻於此時回頭,看著孫氏,聲音若事不關己般戲謔,道:“阿家這是說真的?可現下容不得您出氣了啊——便是將三月打死了,屍首怎麼辦?外頭重兵把守,想用一卷破席子裹了丟出去,那是決計瞞不過人眼睛的。”
“沒要你說話!”孫氏怒道:“你給我出去,我不想見你。這王府要讓你給弄垮了!”
秦念笑道:“阿家若是要打死三月,這廣平王府可就真垮了。外頭正有人盯著你,只怕你不犯錯兒呢。阿家倒是好心,送上把柄給人捏去——三月是貢女,是太后賞下來的,如今說打死便打死,阿家讓太后的顏面往哪兒擱?再者出了人命,也要背罪的。阿家是嫌大王養病養得太清閒了不是?是非要折騰些事兒出來不是?”
“我不想聽你說話,你這悖逆的人,你遲早會遭報應的!”孫氏竟從榻上掙起了半個身子,顫悠悠的手指指著秦念,罵道。
秦念索性也不走了,盈盈笑著折回孫氏身邊,道:“阿家急什麼呀?您若真惱了三月,我寫封信稟告了太后,再處置也不遲。至於報應……”
她俯下身,伸手攥住了孫氏的腕子,將口兒挨住孫氏耳邊,極輕聲極清晰地道:“我又不曾昧著良心栽贓無辜的兒婦,我也不曾害死自己的親生孫兒。連天雷滾滾,都不曾劈中我熙寧堂!便是這廣平王府上上下下永墮地獄,那也是您二位造孽太多,天地不容,與我,何干?”
孫氏的面色忽然便變得極可怕,她瞪圓了眼,看著秦念,許久方道:“你,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不明白嗎?”秦念放開了她的手,直起腰,笑得嬌豔天真,道:“剛剛我的說話也是氣急,難不成將阿家氣得糊塗了?那麼好生歇息吧……”
她轉過身走開,到得門口,便聽得後頭王憐娘道:“老夫人,您別與那兇狠婦人一般見識!”
秦念停了腳步,她可還沒走,王憐娘便敢說這樣的話?人若是認不清自個兒的身份,說錯了話語,那可會很糟糕的啊。
而孫氏卻顫著音,道:“她,她不是什麼狠毒婦人……她和她姨母一樣,是惡鬼!”
這一句話,秦念與她的婢子們自然也都聽到了。脈脈便皺了眉,小聲道:“娘子,她們這樣說您!”
“罷了吧。”秦念卻笑了,徑自出門,道:“他們當我是惡鬼也很好啊,看著自己的家業落在惡鬼手中隨意操持,卻無能為力,這感覺……我猜一定好得很。”
脈脈一怔,隨即快步跟了上來。秦念分明聽到她輕輕笑了一聲。
想著旁人比自己更慘,便是要餓著肚子困守愁城,彷彿也要愉快那麼一些。
這般時候,整個廣平王府都算的是悽風苦雨的,如秦唸的熙寧堂,還算得是情形最好的地方。下人們既然能伺候得人,便一定要看得眼色,眼見著外頭叫軍士圍得水洩不通,裡頭老夫人與廣平王都病臥在床,獨一位王妃還容光煥發的,自然也生了些心思了。便頗有些從前圍著廣平王與孫氏的人朝著秦念獻起殷勤。
便是兵圍王府的那個下午,秦念在熙寧堂中便前前後後見了十來個人,那些個婢僕姬妾,有事兒沒事兒都來尋她說兩句話,只怕相談的意思輕,示好的意思重。
她素來不遲這般捧高踩低的人物,她當時被孫氏喝令著要搜房搜身的時候,便是這樣的人物在一邊兒看熱鬧,她哪兒有喜歡他們的道理?只是時過境遷,她想著他們的舉動會叫那兩個人不開心,便也掛了笑容,溫雅地同他們說個幾句,再許上幾句似是而非的願。
待得當日晚上,脈脈捧了一碗鹹肉粥來,道:“娘子勉強用些飯食吧。咱們灶房中,也就剩有米麵油鹽與菹菜鹹肉了——實在做不得別的,只好弄些肉粥,味道還清淡些。說來也是他們一大早地作怪,明明還有飯食可做,竟叫闔府的人餓了一天!”
秦念笑道:“這般時候,能有這鹹肉粥已然很好,哪兒那麼講究呢。要講究,便如今日白日一般,什麼都沒得吃。也莫要與灶房裡的人計較了,誰沒有個不得已的時候呢。那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