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一旁等著,等到那個五短身材的壯漢喝過酒,脫去衣服下到井底,這才湊過去伏在井口石圈上。可還沒等我發問呢,九成卻把我拉開,說還是我替你問吧!我只好站在一旁,聽他們對話……
我完全沒有想到,下到井底的漢子綽號竟然就叫“蛤蟆”!也不知是不是事先有意安排好了的。否則,我根本不會提出這樣的問題引火燒身!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井上的人和井下蛤蟆便開始對話了。九成問蛤蟆冷不冷,怕不怕,好像對蛤蟆挺關心的。然後就叫蛤蟆往上看。蛤蟆問看什麼呀?九成就說看天呀!九成說:“蛤蟆兄弟,二黑想問問你這個井底之蛙的感受啊!你看看天有多大呀?”這麼一說,在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都說“井裡的蛤蟆坐井觀天!這可找著對像了……”蛤蟆被噎住了,愣了好久才罵起人來:“操你孃的,拿老子開唰?你們……告訴你吧小子嗯,我看到的天,還沒有你孃的×大啊!你在上面等著,我上來就跟你談感受!……”我沒想到,我虛心請教,不恥下問,卻遭到一通通辱罵,心裡很有些不服。我沒走開,就在上面等著,看他能把我怎麼樣!
蛤蟆上得井來,沒顧上穿衣服就直奔我而來:“你咯沒教養的小子,別以為你上初中了就有文化了!?若不是要過年了,我、我一巴、巴掌……”也許是天冷談,他被凍得有些發抖,說話也結巴起來。他揚起的手卻又放下了,沒打在我的臉上,轉身跑去找衣服穿。望著他那凍得通紅哆嗦著的背影,我像洩氣了的皮球低下了頭,我在心裡說:蛤蟆大哥,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求雨
這年夏天,一連四十多天未下雨,秋老虎更是張牙舞爪地想吃人,天乾物燥的連空氣劃根火柴都能點燃,大大小小的池塘、港汊都見了底,所有的稻田都乾裂成網狀,撕開的裂縫連蛤蟆也跳不過……旱情如火!就連飲用水都面臨枯竭。
這不,天還沒亮呢,就有鄰村的人接二連三地挑著水桶到我們村的水井上打水來了,模樣兒慌慌的,怯怯的,像是偷水——他們村的水井榦了,沒水可取!我們村的人見了,並不阻攔,反倒很大度很友好地笑著說:“來挑水啊!不要緊的,挑吧、挑吧……”那語氣和神態不無自豪和驕傲。
然而,再如此下去我們村的井怕也要斷水了!土地渴望著下雨,人們渴望著下雨,可老天爺就是不開眼!抗旱成了當務之急。
那天傍晚,我們幾個小孩正在祠堂前面玩,突然燕子跑來說:“我們來扎稻草龍求雨吧!”大家轟地圍住了她,說行麼行麼,若求得雨來大人們可就要誇獎我們了!
我說:“這不是搞迷信麼!能行?”
燕子說:“我婆婆(祖母)說,什麼迷信呀!求雨是好事麼,你們小孩子求雨比大人們更靈驗呢!怕甚哩?”
我說:“那就做吧!病痛亂投醫唄……”
於是就商量誰出稻草誰出香,誰負責找木棍、扎龍,游龍從哪家開始……很快就商量好了。我回家提來一捆稻草,燕子回去拿來一把香,然後便開始扎龍。扎草龍很簡單,先把稻草稍為理乾淨,然後扎個龍頭,再把一小把一小把稻草連起來,組成龍身龍尾。龍身可長可短,長則十來米,短則五六米,視參加擎龍的人數而定。
一條七八米長的草龍很快紮好了,再從龍的肚皮下每隔一米插上一根一米左右長的小木棍或小竹竿,然後擎起來插上點燃的香——每節各插一枝,龍頭上插三枝。於是,一群孩擎著草龍開始行動了。
月光下,草龍在夜空中搖頭擺尾地舞動著,香火畫出一條條美麗的弧線。我們咿咿呀呀地唱著:老天爺雷公爺,菩薩保佑送得大雨來!……
我們擎著草龍先在祠堂前轉了三圈,然後從村東開始轉入事先選擇好的人家裡。我們並不知道為什麼要到別人家裡去,只是學著大人們在正月耍龍燈的樣子——大人們到各家各戶耍龍燈是為了討香火錢;每到一戶人家,主人都要放鞭炮接龍,龍在門口或屋裡耍幾圈然後離去,這時主人便會送上一個小紅包,再附上一封鞭炮什麼的作為酬謝耍龍人帶來的吉祥。我們是為了求雨,我們當然不可能討到小紅包,只希望能得到些香火。因為求雨要連續進行三天,要燒不少香呢。
村子裡很靜,大人們都加夜班抗旱去了。我們去的第一家是燕子家。燕子是積極的參與者,她婆婆是個信佛之人,是我們的支持者,自然很歡迎我們的到來。燕子超自然跑回家報了訊的,還沒等我們到家門口哩,她婆婆就迎出來放了一掛鞭炮。我們受到如此隆重迎接,心裡別提有多高興,在“劈劈啪啪”的聲響中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