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極點,陡然見關羽追憶的神色,劉備心頭一震。
“他不是對你說過,他會回來的?”關羽一字字道。
日西轉,冬陽早落。
唯有最後的點點光輝照進了房中,卻是絲毫不帶溫暖。
劉備舒了一口氣,透過成霜的濛濛冷氣道:“你是說……”他那時候的眼皮子也是不由自主的跳動,生平少有如此心驚的時刻。
“當初他被吊死前,不是對你說過,他一定會回來找你的。”關羽望向劉備,神色凝寒道:“他說過,一定回來找你索命的,如今、他回來了。”
劉備霍然站起,身前的茶杯落地,茶水淋漓的撒了一身卻是全然不覺的模樣。
“絕無可能!”
劉備寒聲道,可他說出這四字時,眼角不停的抽搐,亦如見鬼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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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飛出了庭院,暗想傳舍肯定會備酒,那何必破費去買?
雖是這般想,他還是走出了傳舍,信步走在襄陽的長街上,走到酒肆處買了壇酒後,單飛拎著迴轉,暗想劉備和關羽要說什麼恐怕也已經說完。
他未到傳舍門前,就見門前有些吵鬧,隨即見舍長耀武揚威的站在門前道:“這裡是荊州牧招待貴客的地方,不是阿貓阿狗都能來的地方。記住,以後這樣的人,不要讓他靠近這裡。”
單飛見有兩人倒在傳舍大門前狼狽不堪的模樣,立即明白怎麼回事。
這種事情數千年來每天都在上演,若是管起來,鬍子白了也管不了九牛一毛的。
單飛暗自搖頭,還是向那兩人走去,望見那兩人的情形時,單飛略皺下眉頭。
那兩人一老一少,老的那個比魏伯陽扮的那個老者還要蒼老,一頭蒼白的頭髮隨風搖曳,無論臉上、手上,都是層層褶皺如同蒼老欲裂的樹皮般。
單飛從未見過這般蒼老的人。
年輕的那個倒是長的健碩,可見單飛望來,只是傻傻的笑。
這個年輕人好像是個傻子!
路過的人對二人指指點點的議論,有的臉上已是露出不忍之意,可在傳舍的舍長才下令後,倒沒人想惹這個麻煩搭理二人。
單飛緩緩走過去,蹲在二人的面前,見那年輕人還是向他嘿然的傻笑,老者抬起頭來無力的看了他一眼,嘴唇顫抖,哀求的話卻是說不出來。
見老者無助的看著他,單飛想了想,走到舍長面前道:“舍長貴姓?”
那舍長在單飛入住的時候,就得張財的吩咐,要好好接待這三人,有什麼事情,立即向荊州牧稟告。
雖不知道單飛是何方神聖,那舍長怎不知道這種人物得罪不起。
“單先生,免貴姓張。”
“張舍長是吧?”單飛客氣道:“這兩位是我的朋友,需要找個地兒暫住幾天,你若能安排下,我真的感激不盡。”
他說話時握住了張館主的手,將點碎金子塞到張舍長的手中。
張舍長雖不在乎這點碎金,但見單飛這般給面子,知道臉是別人給的,面子是自己丟的。這種時候,大家都是客客氣氣的彼此給臉,一團和氣的還能安心吃個晚飯,真的鬧騰起來,誰知道後果是什麼?
“好客房沒有了,就有個住的地方。若單先生的朋友不棄的話,倒可住上幾日。”張舍長沉吟道。
“多謝。”單飛抱拳施禮道。
張舍長見狀,顧不得出爾反爾,安排個手下帶這一老一傻到了間粗陋的房中。
見這兩人無依無靠的模樣,單飛不知再怎生安頓這兩人,伸手從懷中拿出錢褡褳,將其放在那老者的手上,單飛微笑道:“這點錢你拿去用吧。”
那老者混混沌沌的模樣,見狀眼中噙著淚道:“多謝單先生。”
他緊緊抓住那錢褡褳不肯鬆開,如同抓住人生最後的希望。
單飛起身要走,卻被那傻傻的少年一把抓住,“你……你……是好人。”
傻傻的少年說話間,從懷中掏出張骯髒的黃紙,遞給單飛道:“送給你。”
單飛怔了下。
他幫這兩人倒沒想到什麼回報,可見那少年比他邋遢十倍,神色卻是極為真誠,單飛不想拒絕對方的好意,接過那張黃紙看了眼。
那是一副小小的風景畫。
似用炭筆所繪。
乍一眼看去,畫上只有黑白兩色,可再看兩眼,卻發現那黑白濃淡的筆調下,竟蘊藏著色彩斑斕。
這實在是一種奇怪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