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毛筆字,寫不好亂畫是可以的。這時老師指指我說,“像他十七、八歲了,我就不能讓他寫狂草,我就要求他一筆一筆認真地寫,要好好練習基本功。”這時老師又說到他自己:“我三十歲畫畫的時候,畫得也是很快的。”他又指了指那位年輕人:“畫的比你狂!甚至畫得還要怪。但是,過了四十歲以後,我每一張畫畫得都很慢,都是認真地對待。”老師又舉了一個例子,他說:“你(指西安來的年輕人)來的時候,在我們這三里河一帶,會看到很多樹,可能你也沒注意。平常人們也不喜歡看這些樹。可是,一張風景畫上的樹,人們看了卻很喜歡。這是為什麼呢?因為畫家對生活中的樹進行了藝術加工,比生活中的樹更美、更好看了,成了一張很好的藝術作品。”他希望年輕人多到生活中去觀察,多寫生。
那位年輕人聽了,連連點頭稱是。他說他昨天去了李苦禪老先生家,老人給他畫了畫,還拿出來給我們看,他也希望可染老師能夠給他幾筆墨寶。可染老師和他素不相識,但並沒有因此而拒絕,可能是年輕人說了長安畫派趙望雲、石魯等人的一些情況,這也正是可染老師想知道的。於是他就在年輕人帶來的冊頁上,畫了一條牛,牛背上馱著一個牧童。上面題字道:送給來人張馳同志。放下筆後,可染老師說,“我要做一輩子小學生,要向你們學習,青年人感覺好,能發現我的很多缺點。”他指指我說:“就你這個小孩吧,經常跟我頂嘴,不過有時候想想,頂的還是有點道理的。”我說,“我沒敢跟您頂,只是跟您學習。”老師說:“頂的好,頂的好,有一股子牛勁,牛脾氣,頂的好。”
那位年輕人走了以後,老師問我考學的事情怎麼樣了?說他這一陣子很忙 ,也沒來得及問我,很是著急。問我要怎樣才能幫得上忙?過了一會兒,老師說,他的學生李行簡的夫人在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做舞臺美術,現在請她看看,我是不是可以做個舞臺美工一類的工作,將來也好有一個出路。他說,再不然就找一找李行簡,看看我在學畫方面能找一個學校上一上,將來成為畫家。老師說,這些日子除了工作以外,想到我的事,他也頭疼哪!因為他沒經歷過這些事。他讓我坐下,叫我磨墨,他給李行簡寫了封信:“行簡 :小友鄧偉誠實好學,成績優異,愛好繪畫,擬考美院,茲介紹往訪,請你協助,告訴考試情況及應準備諸事,匆此,問好,問候玉華同志。可染九月三日”。他說,玉華是李行簡的愛人,叫李玉華。望著老師整潔、清晰、深厚的字跡,我心裡非常激動,不由地說,“老師您經常幫助我,讓我實在過意不去。”他說,“唉!唉!別再說了,就這樣吧,成不成的,還不知道怎麼樣呢,為你這事,我也頭疼哪!”老師又說,他記得李行簡有兩個住處,一個住處是叫我到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後門,跟門房打聽,說他們就在那後頭住。還有一個地方,在釣魚臺附近的宿舍。他說給我查一查,說著就翻起了小本子,然後給我寫了地址。他不讓我騎車,說街上車多,快考試了,不要出現意外,說著又拿出了一塊錢給我,要我坐公共汽車。我說什麼都不要。他說這是幫助我學習用的,一定要拿著,別再讓他頭疼啦!當時坐一次車是五分錢,這些錢可以坐二十次。他還說,“坐車是節省時間。你平時走路,可以鍛鍊身體,現在不是鍛鍊身體的時候!要抓緊時間準備高考。”
後來我在北京人藝的後臺找到李行簡老師夫婦,他們給我講了考試的步驟、方法,應該準備哪些東西,李玉華老師還給我講了舞臺設計的常識,我也非常感謝他們。9月27號晚上我去老師家裡,把見到李行簡老師夫婦的情況給他講了。還說了中央工藝美術學院也正在招生的事,他說今天我來的很巧,工藝美院的裱畫師傅劉金濤正在家裡給老師裱畫。老師就跟劉師傅說,“今天得託付你一點事,幫我打聽一下工藝美院考試的內容和方法,好讓這個孩子做個準備。”劉師傅留了個地址,讓我隨時可以找他。老師又說,“我沒託付過你什麼事,這一次就專門託付給你了!”劉師傅點頭答應說:“是嘍!”
這天快要回家的時候,老師對我說,他還沒有給我詳細說過如何畫素描的問題,最近一段時間,他要我在素描方面好好抓一抓,畫一些鉛筆的靜物。我回到學校找了比我高一年級的同學李利勤,他的素描畫的比較好,請他幫助幫助我。我在他那裡畫了石膏幾何體、人像。到了10月份的時候,大概是過了有三個星期的時間了,我把這一段時間畫的素描還有寫的字都帶給老師去看。我每天在李利勤家畫的都很晚,有時甚至畫到夜裡十二點多。我自己感覺畫得還不錯,明暗、形態關係處理得還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