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淺月點點頭,問道:“南疆國舅既然找來京城,你打算怎麼辦?他不能落入夜天逸和夜輕染的手裡。那兩個人本來就盯著沈昭了,他的府裡藏不住人。”
“你說呢?”容景低聲詢問。
雲淺月看著他,挑眉,“真要我說?”
“嗯!”容景點頭。
“我不想重蹈覆轍,不想受人制肘,不想生死相隔,更不想相望不相親。”雲淺月眸光轉暗,一字一句地道:“當年榮王后來之所以無力迴天,一夜白髮,是因為他後悔出了燕環山,是因為他信了夜卓嵐能當好皇帝,他將天下百姓的安居樂業託放在他人之手,最後夜卓嵐瘋魔,他賠了江山也陪了女人。”
容景不說話。
雲淺月冷聲道:“我更願意做的是將好東西攥在自己的手裡,他人被我牽制,也不能我被他人牽制。即便辛苦一些,但總比受制於人要好得多。”話落,她低聲道:“將他叫來榮王府吧!”
容景伸手抱住雲淺月嬌軟的身子,將頭枕在她肩膀,低聲道:“雲淺月,你可知道你的決定會有什麼後果?當年忠於慕容氏的一眾朝臣一直沒放棄在找慕容後裔,這百年來,延續子孫,代代相傳,慕容氏恩澤天下百姓,厚待臣卿,軍民才歌頌追隨,天下興樂。任誰也想不到慕容氏的後裔是助夜氏興兵奪其家國的功臣。榮王府這百年來繁華,受天下人矚目,所以,他們才一直想不到,榮王府便是慕容,大隱隱於市。一旦你喊來南疆國舅,那麼我和你便開弓沒有回頭箭了。他們是不准許我們再退隱於野的。”
“我知道啊,我怎麼會不知道呢!”雲淺月輕聲道:“你不是沒有心不想對夜氏施為,也不是不想用你的手圖畫渲染這片山河,而是為了我,你知道我不怎麼喜歡你這個身份,不喜歡皇宮,所以這麼久以來,你才避著忠於慕容的那些人尋找,辛苦地在朝中和夜天逸周璇,可是你可知道我恢復記憶後,決定與你在一起,我便已經下定了決心,等待這一日。比起不喜歡你這個身份和皇宮,我更不喜歡的是我們處處被動,恐怕最後也弄個相望不相親。”
“怎麼會?我黑心黑肺,自私得狠,天下再重,也重不過一個你。先祖榮王悲天憫人,憐惜百姓,而我只想憐惜你。即便有人對我用天下百姓威脅,也不管用。”容景搖頭,溫暖的眸光有一絲淡漠溫涼,“你若不喜,我手裡有墨閣,你有紅閣,我們完全可以隱蔽。再不濟,我們可以去東海,那裡總有一方屏障。”
雲淺月搖頭,輕嘆道:“忠於慕容氏的子孫後代百年鍥而不捨尋找,你若退出,他們已然暴露,夜天逸、夜輕染為了維護夜氏,定然不會對其放縱姑息。我們怎麼能忍心讓他們都遭了夜氏的屠殺?不是一人兩人,怕是千人萬人或者數萬人甚至更多,幾代人百年的忠貞,何其可貴?”
容景輕嘆一聲,不再說話。
“更何況這一片土地已經千瘡百孔,黎民百姓顛沛流離,若是用你的手開闢的話,你人如畫,腳下的江山如畫,該是何等的豐功偉績?男人寵女人,寵得無所不寵,的確很好很珍貴,但是又怎麼抵得上揮墨山河,指點江山來得華章異彩?”
容景眸光染上一抹色彩,“你真這麼認為?不覺得委屈?”
雲淺月好笑地看著他,“我為何要覺得委屈?若你無能奪不來江山,我跟著你受苦受累白忙活一場才會覺得委屈,若你如榮王一般讓貞婧皇后困居深宮日日對長燈我才會覺得委屈,若你得了江山後來個後宮三千粉黛,才該是我最擔心的事情,至於其他的,你這人黑心黑肺,誰是你的敵人誰不好過,該委屈的是別人吧?”
容景悶笑,胸腹微震,好笑地道:“雲淺月,你真是……”
“真是怎樣?”雲淺月看著他。
“真是讓我……怎能不愛……”容景輕嘆一聲,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一字一句地道:“我願傾覆江山,揮筆淋墨,不為慕容先祖,只為你。誰與我爭奪,三尺青鋒相候!”
雲淺月眉眼綻開,淺淺一彎笑意,不再說話。若是退無可退,避無可避,她寧願勇往無前。她本來就不是窩在高門大院裡相夫教子的女子,男人的天下里,亦有女人的山河。
容景這樣的男子,他可以寫詩作畫,揮筆文章,也可以拔刀仗劍,淋墨山河。放在高處,他可以登峰絕頂,覽盡天下景色,閒閒揮手,雲端下俯瞰眾生。放在低處,多少溝壑成塵,他也不會落於塵埃,依然優雅從容,王侯不如。
低於塵埃,覓得悠然雖好,但是未免暴殄天物。他就該站在高處!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