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一慟神色黯淡地道:“淨一不用劍,遊凡鳳找不著,那種沒有對手的孤獨和寂寞,真能叫老夫發狂。一十六年的孤獨,一十六年的寂寞,老夫已等得太久,已經快要等不下去了,幸虧你來了。”在這瞬間,肖一慟黯淡的瞳仁忽然又恢復了光彩。
趙長安散淡地笑了:“大先生怕是等錯人了,我那三腳貓劍法,怎敢妄稱‘無上’?世上從來沒有天下無敵的人,也沒有天下無敵的劍法!”
肖一慟點頭道:“老夫也是這樣。可笑那些小崽子們,個個都貪生怕死。實際上,他們要一擁而上的話,老夫興許能殺掉十多人,但剩下的人卻仍能把老夫大卸八塊。可他們都怕,都不想成為那喪命的十多人,結果,老夫一人就鎮住了他們一百多號人。事實上,世子殿下你不該放他們走的。”見趙長安不解,他又冷笑道,“老夫只是想說,這些人在這兒,為了保命,已全然沒了骨氣、人性和自尊,這時的他們,已不再是人,而是一頭獸,一頭為了私利不擇手段的人獸!你一下子把一百多頭人獸放走,以後,中原武林恐怕要多生事端了。老夫知道你不相信老夫的話,因為,你的心好得過分了,在你看來,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是好的,即便他們做了壞事、惡事、醜事,也盡有可以寬恕的理由,可……殿下的這種婦人之仁,終有一天,會貽害自身……”
趙長安呆了,肖一慟竟如此瞭解自己!肖一慟彷彿看到了他心底:“打從六年前五老教一役後,老夫就把殿下視為平生的勁敵!為了百戰百勝,只有知己知彼,故對你的所有情形,老夫早已瞭解透徹了。”
趙長安吐了口氣:“據我所知,死於你劍下的人,不超過十個,但這十人,不是人人該死!”
肖一慟不屑地道:“老夫出手,只看他們的劍法是否高妙,至於他們該不該死,跟老夫無關。”趙長安卻搖頭道:“可我不同,我出手之前,要看對方是否該死,還要看對方和我的實力是否相當,二者如若缺一,我就不出手!”
肖一慟一怔:“你的意思是?”
趙長安坦然道:“我的意思是,今夜,我不會出手。只因我沒有出手的理由,大先生的劍法十六年前就獨步武林,如今又經十六年的浸淫修練,定然更加出神入化,我不想成為您劍下的第十一個亡魂!”
肖一慟驚詫極了:“還沒動手,你就認輸?”趙長安坦然以應:“是!我輸了,我不是您的對手!”
肖一慟怔住,審視他良久,倏然抬首狂笑道:“原來,那些傳說都是真的!老夫曾聽說,三年前,你迎戰蔣名僧時,也是先棄劍認輸,後又斬殺了他,當時老夫還蹊蹺,現才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老夫這輩子,狂傲的人見得也多了,但就數你最是了得,傲慢到不屑跟老夫、蔣名僧動手,而出之以認輸的託辭。你不覺得你很過分?”
趙長安嘆了口氣:“蔣名僧逼我出手時說的話,跟您今夜的話如出一輒。找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對你們真那麼重要,甚至重過雙方的生死?”肖一慟默然不語,半晌,方問趙長安是否知道那些缸中裝的是什麼。趙長安搖頭。
“是排遣能讓人發瘋的寂寞的玩物!”肖一慟眼瞅正殿,道,“每次,那送來的人,老夫都把他們吊在這裡。”在透進殿內的清冷月光下,趙長安抬頭看到,殿粱上懸著一根膩跡斑斑的牛皮繩套,也不知曾有多少個人,在上面輾轉哀號,求死不得?
“缸裡裝的是烈性硝水,就是塊鐵丟進去,眨眨眼也融化了。老夫寂寞時,就把吊著的人稍稍放落,把他的足趾浸進去。”肖一慟笑了,聲音令人毛骨悚然,“一個人,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皮先爛了,然後,肉也散了開來,最後,骨頭‘哧哧’響著,冒著白煙,‘咕嘟咕嘟’地翻著血泡,化進硝水裡,那種情形,哈哈哈……”他大笑,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只有那種情形,才能讓老夫暫時忘了這要命的寂寞和孤獨。”
趙長安手足冰涼,胃內翻湧。蒼白的肌肉、殷紅的鮮血、森森的白骨、獰厲的慘嚎、披散的頭髮、因劇痛而扭曲的面孔和因恐懼而變形的表情……肖一慟斜睨他發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身體,悠然道:“記得最長的一次,花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才把一個小龜兒子的身體浸到了心口,讓他在嚥氣之前,笑著對老夫說了一聲‘多謝’。”他又斜了趙長安一眼,“世子殿下,現在,你已有出手的理由了吧?”
趙長安沉默半晌,方道:“大先生的一慟劍,二十年前就已威震江湖,但是,大先生真正凌絕天下的,卻是內力!”
肖一慟倏然動容:“知我者,殿下也!不錯,老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