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唯願他能死得快一些、舒服一些,不要經受那麼多的痛苦,因為,那種瀕死的痛苦,也會令她備受折磨。
她動手之際,與他相距不足一尺,而劍卻有三尺八寸長!她一劍刺出之際,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何曾想到,突兀間,會有此等不可思議的變故陡生?清寒的劍光,已到了他的眼前,泠泠的劍氣,已透入了他的骨髓!
突然一聲大喝,一股大力湧來,剎那間,晏荷影便騰雲駕霧般地到了半空,緣滅劍也飛了。然後,她“砰”地撞在了一根紅漆木柱上,全身骨頭差點兒被撞得散了架。她定睛一看,見馮由橫亙在自己與趙長安間,緣滅劍抄在他的手中,仍晶瑩透亮。
趙長安仍沒反應過來,問道:“叔叔、荷影,你們?”他快步趕到跌坐地上的晏荷影身邊,伸手相扶,“荷影,怎麼啦?你是不是病了?身上哪裡不舒服嗎?”
馮由冷冷地道:“她沒什麼病,倒是你的頭腦今天有點兒糊塗了。難道你就沒發覺,這位晏姑娘今天的眼神很是不對頭?”趙長安平時頭腦極其清楚明晰,但今日與晏荷影意外重逢,歡喜太甚,不免失了條理。日思夜想的伊人近在咫尺,他的一雙眼中,全都是她的一顰一笑,哪還看得見別的?一雙耳中,全都是她的柔聲細語,哪還聽得進別的?一顆心中,全是她的倩影,哪還想得到其他?
這時,經馮由提醒,他才發現她眼中充滿厭惡憎恨,再想起她方才的話,頗多不可解之處,特別是她剛才刺來的一劍,滿蘊了無窮的怨毒和仇恨,他不禁又驚又急。正欲攙她起身,不料,她猛地一把擒住他,緊跟著,他右頸一陣鑽心劇痛,竟是被她死命咬住了。
他手足無措,不敢硬推,一是怕弄痛了她,再則也擔心一推之下,頸肉也會連帶地被咬下來。馮由大驚,急往前縱,食指一伸,“嗤”,一股內力已凌空點中了晏荷影的肩井穴,然後掐住她的左肩,往後輕輕一搡,這才將趙長安解救下來。
燭光下,只見趙長安的右頸血肉模糊,新換的淺藍絲袍洇溼了一大片。馮由又是心疼,又是氣憤,忙掏出手帕按住傷口,所幸出血雖多,傷口卻不深,須臾血止。趙長安按著傷口,吸了一口氣,讓馮由暫且迴避。
馮由不放心地道:“你……”趙長安無力地擺了擺手:“晏姑娘可能對我起了些誤會,我會跟她慢慢說清楚的。”
馮由看了看兩眼血紅的晏荷影,又看了看趙長安肩上的一片血紅,嘆了一聲,欲言又止,轉身出去,邊走邊說:“這個‘誤會’,依我看,你一時半會兒的,只怕說不清楚。”
趙長安低頭,將晏荷影扶坐下,剛一張口:“荷影……”晏荷影怒道:“不準叫!”
見她狀若瘋婦,獰惡地瞪視著自己,他皺眉問道:“晏姑娘方才說我殺了許多人,又說……姑娘的父兄都死了,莫非……這些事都跟我有關?”晏荷影冷冰冰地瞅著他,嘴唇緊抿。趙長安看著她鐵青的臉色,小心翼翼地探問:“近一個月來,我耳目閉塞,武林裡是不是發生了很多事?晏姑娘能否……略略告知我一二?”
晏荷影側目,奇怪地瞟了他半晌,然後,嘴角下撇,居然笑了,縱聲狂笑!笑聲癲狂刺耳,令他毛骨悚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尊貴的世子殿下,您做了那麼多的‘好事’,這才幾天的工夫,您居然就全不記得了?倒要我這個白痴來告知您一二?哈哈哈……”她仰天,兩行清淚簌簌滾落,“我現在要還有一根手指能動,定把這兩隻眼珠子挖出來扔掉,連殿下您是人是畜生都看不清楚,還留它們做什麼?”
趙長安嘆了口氣,清楚以她現下的情形,自己再跟她說什麼都是枉然。他出屋,命遠處看守值夜的幾名侍衛去找幾個侍女來,把晏荷影送回她的房間。侍衛答應一聲,片刻工夫,領來五名侍女,人房將晏荷影用一張竹榻抬了,離房而去。
趙長安佇足良久,往東緩步而去。馮由、華靜君都宿在東面的思君堂,興許他們會知曉一些最近武林中發生的事情,即或不知,請他二人現去打昕,也較為妥當。
次日清晨,他正抱膝坐在床上,望空發愣,腳步聲細碎,有人到了床邊:“殿下醒了?奴婢來服侍殿下淨臉。”卻是子青。
子青眼光掃處,望見他肩上的血跡,失聲驚呼。他慢慢轉頭,子青更吃驚:他眼眶深陷,口唇乾裂,滿面憔悴,顯然昨夜根本就沒睡!他聲音嘶啞地道:“子青姑娘,對不住,我忘了安排人手,送你回東京了。”
子青惶急地要去找傷藥,他低聲道:“不用,傷口已結痂了,不妨事。”子青仔細一看,將面盆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