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氣騰騰,底下一張矮几,擺著拼好的三塊碎屍。
王巴散有些怕那屍塊,渾身一哆嗦,他只是個龜奴,哪裡見過這陣勢,嚇得兩條腿發軟,不由自主的就跪了下去。
“王巴散啊王巴散,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沈有容冷笑一聲,將腰間寶劍橫起來重重一拍:“難道還要不見棺材不掉淚?老實招認了,這三塊碎屍,根本就不是你姘頭賀桂姐!”
俞諮皋沉聲道:“王巴散,好叫你曉得,本官這位恩主便是京師大名鼎鼎的錦衣太保,官諱上秦下林,神目如電,明察秋毫,勸你識相些,莫要等動起錦衣衛的十八般大刑,才曉得後悔!”
王巴散也聽說過京師秦太保的威名,看看端坐公案之後的秦林,眼神就飄飄忽忽驚疑不定。
秦林沒有像兩位武將那麼一味恐嚇,而是笑眯眯的招招手:“來來來,你說這碎屍來自你姘頭賀桂姐,不過,好像她只有四尺六寸的高矮?”
“是、是的,”王巴散點點頭,看看那幾塊碎屍,不明白秦林為什麼這麼問,要知道屍身自始至終都沒有撈出來,就是這麼從胸到腹的幾塊肉,就算知道了身高,又能怎地?
秦林壞笑著指了指碎屍:“王巴散你看清楚,賀桂姐從胸到肚臍眼,有這麼長的距離嗎?不妨告訴你,這個死者的身高足足有四尺九寸,比你都高得多,哪裡會是賀桂姐!”
秦林的聲音漸漸嚴厲起來,時值冬去秋來的季節,福建雖是南方,畢竟海風還寒冷,可王巴散的腦門上熱汗直冒,黃豆大小的汗珠子一顆一顆往下掉。
“要不要把嫖過賀桂姐的那些嫖客找來問問?我想他們初看這麼幾片碎屍都會難以判斷,但如果特意提醒他們回憶賀桂姐從胸到腹的距離,總會有人還記得!”秦林說著,突然厲芒般閃耀的眼神從王巴散臉上掃過,聲音變得極其嚴厲:“事涉人命重案,再不如實交代,本官就只好大刑侍候了!”
“不要打,我、我說!”王巴散虛脫般的委頓於地,畏怯的目光不敢與秦林對視。
水兵們全都驚得呆了,看著秦林的眼神充滿敬畏:這都什麼人啊,竟能從三片碎屍分析出死者的身高,真叫個神目如電、審陰斷陽,怪不得能做俞、沈兩位將軍的恩主。
王巴散心理防線被徹底擊潰,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前後經過。
原來,賀桂姐的鄉下老家非常偏遠,她有個孩子寄養在姐姐家,每隔個把月就會回去看望一下,案發當天傍晚,賀桂姐接完最後一名客人,就趁著夜幕收拾收拾出城去了,反正她接客生冷不忌,走夜路也不怕劫色,至於劫財嘛,根本就沒有財可劫,半路上還可以住免費的山神廟。
這號人,自己都不把自己當回事,神憎鬼厭的,連江湖上好漢都不會拿她下手,免得低了名頭。
正因為如此,當天夜幕降臨,就沒有人注意到賀桂姐的行蹤,更沒人知道她接下來要走整整三天的路,回了一百多里外的老家。
第二天清晨,海里撈起來女性碎屍,王巴散就知道了這件事,正好刀疤臉上門逼債越來越兇,聲稱要把房子收掉,再賣掉賀桂姐,王巴散狗急跳牆,竟想出了個詐屍還魂的鬼主意。
他借了頭快腿騾子,緊趕慢趕追上賀桂姐,把事情說了一遍,兩個人做好串謀,賀桂姐回偏遠鄉下躲起來,王巴散則回海澄縣報官。
這樣一來人死債爛,勉強稱得上搖錢樹的賀桂姐已經死掉,王巴散身上榨不出什麼油水,那棟小房子也值不了幾個大錢,放高利貸的刀疤臉只好自認倒黴。
另一邊,西洋人羅布、瓦韋一行遠渡重洋而來,雖然看起來比較落魄,腰裡最少還有幾個銀角子,至不濟還有艘不算大的西洋船呢,如果借瓦韋曾經和賀桂姐有過糾葛,把案子往他們頭上引,縣官為求破案,屈打成招的可能性很大,到時候還能從西洋人身上榨出一筆賀桂姐的燒埋銀子呢!
真是一箭雙鵰的好計策!王巴散依計而行,果然成功了大半,海澄知縣薛新顏為求儘快破案,卯足勁兒把案子往羅布、瓦韋一行人身上栽,若不是有秦林從中攔下,差點就讓王巴散、賀桂姐得逞。
“混蛋,你這個混蛋,竟然誣陷我們,上帝會懲罰你的!”羅布按捺不住,從兵營的一座宿舍旁邊衝過來,舉著兩隻拳頭要打王巴散。
瓦韋也怒不可遏的跟在後面:“可惡,真是可惡極了,要不是這位聰明睿智的秦將軍,我會被那個笨蛋縣官殺掉的!”
秦林臉色一沉:“住手!暫且退下,本官自會依法裁斷的。”
羅布、瓦韋立刻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