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積月累的打擊與譚睿康的光芒下,遙遠開始習慣於接受,知道自己不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也知道自己不是天底下最帥的。
2000年在作業,習題間悄然逝去,遙遠的高一就這麼走了,回頭望去,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高一結束的暑假,遙遠送給譚睿康一本《溫迪嬤嬤講述繪畫的故事》。
譚睿康則去給遙遠和自己報了一期美術培訓班,一起學畫畫。
遙遠完全沒料到譚睿康還記得當時在海邊彼此說過的夢想。想當畫家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他對畫畫本來就沒太大興趣,但譚睿康既然為他報了名便不得不去了。
於是他倆從七月份開始便去青少年宮,譚睿康經過認真對比,報了一個在本市很有名的老師的輔導班,兩人都從零基礎開始學。
這種輔導班的學生都是為了衝高考美術班,衝藝校才去學的,那個女老師本來就相當有名氣,費用也很貴。她曾經教出不少中美,廣美與川美的學生,遙遠自然不可能真的去讀美術,一來功底不夠,二來也不想當個真正的畫家。
但反正不用上晚自習,多學點東西總是好的,來日也多門炫耀的技能。
老師教得很認真,關於素描,速寫與色彩,遙遠還是學到不少,而且覺得很有意思。還喜歡對照自己買回來的書自學印象派的點畫法,譚睿康則天生繪畫天賦欠缺,不管是素描還是水粉,都畫得猶如野獸派般氣吞山河。
老師很會激勵全班學生的競爭,一週三次課都在晚上畫,每一次畫完她會把全班的十一名學生習作拿出來,從左到右放好畫板並依次評論優缺點,最左邊的是她認為畫得最好的,最右邊的則是最糟糕的。
第一次去的時候譚睿康和遙遠的習作理所當然地排在最後,接著一次又一次,遙遠的畫一點點朝前擠,譚睿康的野獸派畫作還是最後一名,遙遠的則擠進了前三。
晚上放學時遙遠邊喝著奶茶邊說:“我覺得你畫得很好啊!她今天都說的什麼鬼東西!怎麼老拿你來當反面教材呢!!”
譚睿康剛被全班嘲笑完,悲憤道:“其實我也覺得我畫得很好!你看!明明就是大畫家的風格啊!”
遙遠說:“你的畫有種狂野的張力,像塞尚的畫,我最喜歡這種,你千萬別灰心。”
譚睿康謙虛地說:“哪裡,小遠,你的水粉畫才好看,像梵高的。”
兩人上車刷卡,到最後一排坐下,遙遠兀自道:“別提了,梵高生前只賣出過一幅畫,還是他哥買的呢。”
譚睿康莞爾道:“創作都是這樣的,知音難求。以後你的畫我都包了。”
為期四個月的兩期美術班結束,學不到很深入的東西,但遙遠覺得足夠了,他的生性還是好動,自認為不可能長時間地坐在畫架前一畫就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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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國剛看過兩人的畫,明言以後可以當做興趣,高考就不要考慮了,乖乖學文化課吧,高二很重要,是整個高中的轉折點,得認真學習。
那年深秋,遙遠已經過了生日喜歡請吃請喝,叫上一群人慶祝的年紀了,當天他和譚睿康早早回家,他知道譚睿康肯定不會忘了他的生日。
“弟,送給你的禮物,祝你生日快樂。”譚睿康笑著從挎包裡取出一個速寫本。
遙遠心道當著面送禮物真是太太太肉麻了,但不知道為什麼,譚睿康的笑容總是有把肉麻化親切的神奇功力。
遙遠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笑得太明顯,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說:“嗯,謝謝。”
他翻開速寫本,上面是小時候的他,譚睿康的筆法一如既往的狂野不修邊幅,前幾頁小時遙遠的面容不太明顯。
速寫本上有狗,有院子,有樹,有花,那是他們曾經在鄉村過的夏天。
一張又一張,彼此的記憶已經模糊了,中間的遙遠長大的幾張譚睿康不知道,只能憑自己猜想。
但隨著往後翻,十五歲的遙遠第一張速寫肖像栩栩如生,譚睿康還加上了沙發魚缸的背景——那是他來到遙遠家的第一天。
十六歲的那頁是筆直的用透視技法畫出的放學道路,樹葉在空中飄揚,遙遠揹著書包,獨自走在放學的路上。
十七歲那頁中巴車站處,陳舊的鉛筆技法描繪出光影變幻,遙遠與譚睿康站在車站等車。
最後一張是彩色的,譚睿康不知道從哪找出遙遠小時候用過的彩色鉛筆,上色上得非常小心,面容栩栩如生。
上面是遙遠一手撐著腦袋,耳朵裡塞著耳機,在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