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重要的事要處理。不過,有一點他也沒說謊:楊亞的確死了。
卡羅看向怡卡,她動也不動。悲傷讓她沉入深睡,在夢中,痛苦失去尖銳的侵襲,至少是在這夜裡的幾個鐘頭。這孩子還會悲慟好幾年。然而,這不會是左右她生命的最後一個殘酷真相。
他苦苦思索著何時才能指望她能承受得了其他事,那些甚至能讓一些成人瘋狂的真相。
還有時間,卡羅,他對自己說。馬車行駛在多瑙河沿岸的顛簸路面上,前往目的地:淺灘。
然後再從那裡出發到磨坊去。
【一六七○年四月六日】
【鄂圖曼特里布蘭】
“前面就是你的新家。”卡羅將馬車駛入一片茂密陰暗的杉樹林,枝葉扶疏,幾乎吞沒了夕陽。烏鴉嘎嘎飛向灰色天空,黑色身影在樹梢上方盤旋繞行。涼爽的晚風搖曳樹椏,怡卡聽見枝葉低聲沙沙。空氣中傳來松脂與濃郁潮溼的針葉林地的氣味。
原先那條蜿蜒曲折的路最後筆直通向森林之外,延伸至一座小丘,丘頂上矗立著一座八翼的巨大風車。農舍建築壯觀雄偉,讓人想起碉堡要塞。
帆篷各有九米長,其中四張升起,引著風車翼緩慢轉動。磨坊上面,也就是橫樑,設計成可以旋轉的構造,不管風從哪個方向來都能吹動風車。上面不見屋頂,取而代之的是城垛。
緊鄰這座壯麗建築的是間糧倉,雖然規模較小,卻也給人留下強烈的印象。兩層樓建築採用寬桁架與堅固耐用的巨石建造,以抵抗在山丘上可能遭遇的自然力量。屋頂低矮,好讓風車翼轉動暢通。
怡卡不知道自己該期待什麼。她不懷疑這個落腳處不只有一個房間,而且也能遮風避雨,但是它看起來陰冷又讓人毛骨悚然。母親一定不會喜歡這裡。
何況那些偶爾到村裡來做臨時工的吉普賽人老是說,只有魔法師、邪魔與惡鬼才會住在風車磨坊裡。暴風雨將禍害從鄰近之地驅趕至這種地方,將惡魔纏在齒輪與轉軸間。風車磨坊越壯觀華麗,俘在裡頭的惡魔力量就越大。
母親認為那些故事都是無稽之談。故事若是真的,那麼山丘上的建築裡就伏居著危險之物。怡卡拉緊肩上的毯子,嚥下一口口水。
卡羅察覺到氣氛的轉變。“你已經後悔跟著我了嗎?”她急忙搖搖頭,惹得他大笑。“我很少看到有人這麼不會說謊。”他摸摸她的一綹黑髮。“到家後,我幫你準備洗澡水,驅走體內的寒冷。”
白馬是識途老馬,所以卡羅將韁繩放在駕駛座旁,吹了聲刺耳的口哨。糧倉的大門隨即如鬼使神差般躍起,倉內燃起燈火,讓人感到舒服的光亮歡迎他們回家。
怡卡既害怕又驚歎:“父親,這是什麼?你是魔法師嗎?”
馬車駛入糧倉停下後,馬兒欣喜地噴著氣。
卡羅跳下鋪著稻杆的土地,幫怡卡下車。“歡迎,我的女兒。”他抱著她,讓她看看四周。“要開啟大門,點燃燈火,並不需要是個魔法師才辦得到。不過,這點以後你自己會發現。”他帶她走到馬兒處,讓她看看該解開什麼帶扣才能鬆開套具。皮帶掉落地面。馬兒脫下挽具後,踱步進入馬廄,吃起草來。
小女孩仔細觀察一切。“你不需要說半個字或駕馭馬兒,它們就很聽你的話。在貝爾格勒時,它們還像守衛一樣緊緊看著馬車。”怡卡把臉轉向他,只見父親在胸前畫十字架,然後馬兒就又踢又蹬滑下地面。她往後大大退了兩步。“我相信你一定就是個魔法師!”她往後窺探大門是否仍然敞開。她已經習慣突然有個父親,也習慣他的奢華外表與令人聯想到巫皮惡的假髮,但是,這棟怪異的房子再度燃起她的猜疑。
卡羅把頭往後一仰,爆出響亮的笑聲。“噢,女兒!真是胡鬧啊!我還沒見過有哪個磨坊主人跟地獄扯上關係的。”他打量著她。“你打算做什麼?從我身邊逃走?”他故意開著玩笑咆哮。“就當我真是個魔法師好了,那麼你的逃脫大計看來是沒什麼指望哦,不是嗎?我可以變成貓頭鷹跟蹤你,或者要野生動物把你帶回來。”他使使眼色。“不是啊,女兒。我不是魔法師。過來吧。”
怡卡仍然站著不動:“我不太確定。那為什麼蠟燭會自動點亮,大門會自動開啟呢?”
“我不是魔法師,不代表我的磨坊與糧倉就沒被施魔法,對嗎?我向你保證: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這裡是怎麼回事。不過在那之前,你必須先學會基本事務。”他從馬車上拿下她的東西,拉起她的手,走向一扇上了許多道鎖的門。“你看,並不是所有東西都會自動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