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種子仍在。她將重新啟動。再次開始在三體世界中命運莫測地進化,歡迎您再次登入。
汪淼摘下V裝具,精神上的震撼稍稍平息後,又一次有了那種感覺:《三體》是故意偽裝成虛假,但擁有巨大縱深的真實;而眼前的真實世界,倒像一幅看似繁複龐雜實則單薄表淺的《清明上河圖》。
第二天汪淼去奈米中心上班,除了因他昨天沒來導致的一些小小的混亂外,一切如常。他發現工作是一種有效的麻醉劑,投身於其中,就暫時躲開了那噩夢般的困擾。一整天他有意使自己保持忙碌狀態,天黑後才離開實驗室。
一走出奈米中心的大樓,汪淼又被那噩夢的感覺追上了,他覺得佈滿群星的夜空像一面覆蓋一切的放大鏡,他自己是鏡下的一隻赤裸的小蟲,無處躲藏。他必須再為自己找些事情做,想到應該再去看看楊冬的母親了,就驅車來到了葉文潔家。
楊母一個人在家,汪淼進去時她正坐在沙發上看書,他這才發現她的眼睛既老花又近視,看書和看遠處時都要換戴眼鏡。楊母見到汪淼很高興,說他的氣色看上去比上次好多了。
“都是因為您的人參。”汪淼笑笑說。
楊母搖搖頭,“那東西成色不好,那時,在基地周圍能採到很好的野山參。我採到過一枝有這麼長的……不知現在那裡怎麼樣,聽說已經沒有人了。唉,老了,最近總是在想以前的事。”
“聽說在‘文革’中,您吃過不少苦。”
“聽小沙說的吧?”楊母輕輕擺擺手,像拂去面前的一根蛛絲,“過去了,都過去了……昨天小沙來電話,急匆匆的,說些什麼我也聽不明白,只聽出來你好像遇到什麼事。小汪啊,其實,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發現當年以為天要塌下來的那些大事,其實沒有什麼的。”
“謝謝您。”汪淼說,他又感到了那種難得的溫暖。現在,眼前這位歷經滄桑變得平靜淡泊的老人,和那位無知而無畏大史,成了他搖搖欲墜的精神世界的兩根支柱。
楊母接著說:“說起‘文革’,我還是很幸運的,在活不下去的時候,竟意外地到了一個能活下去的地方。”
“您是說紅岸基地嗎?”
楊母點點頭。
“那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我最初還以為純屬傳說呢。”
“不是傳說,要是想知道,我給你講講自己經歷過的那些事。”
楊母這一說令汪淼有些緊張。“葉老師,我只是好奇而己,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哦,沒什麼的,就當我找人說說話吧,我這陣子也確實想找人說說話。”
“您可以到老年活動室什麼的去坐坐,多走動走動總是不寂寞。”
“那些退休的老傢伙們好多都是我在大學的同事,但總是同他們融不到一塊兒。大家都喜歡念念叨叨地回憶往事,但都希望別人聽自己的,而對別人說的都厭煩。紅岸那些事,也就你感興趣了。”
“現在說總還是有些不方便吧?”
“那倒是,畢竟還屬於機密。不過那本書出了以後,許多親歷過的人也都在說,都是公開的秘密了。寫那本書的人很不負責任,他的目的先放到一邊,書中的許多內容也與事實有很大出入,糾正一下也是應該的。”
於是,楊母向汪淼講述了那段還未塵封的往事。
12。 紅岸之二
剛進入紅岸基地時,葉文潔沒有被分配固定工作,只是在一名安全人員的監視下幹一些技術上的雜事。
早在上大二時,葉文潔同後來的研究生導師就很熟悉。他對葉文潔說,研究天體物理學,如果不懂實驗技術,沒有觀測能力,理論再好也沒有用,至少在國內是這樣。這與她父親的觀點倒是大相徑庭。但葉文潔是傾向於同意這種看法的,她總感覺父親太理論了。導師是國內射電天文學的開創者之一,在他的影響下,葉文潔也對射電天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因此自學了電子工程和計算機專業(注:當時在大部分院校,這兩個專業是一體的),這是該學科實驗和觀測的技術基礎。在讀研究生的兩年中,她同導師一起除錯國內第一臺小型射電望遠鏡,又積累了不少這方面的經驗。沒有想到,她的這些知識竟在紅岸基地派到了用場。
葉文潔最初在發射部做裝置維護和檢修,很快成了發射部不可缺少的技術骨千,這讓她有些不解。她是基地裡唯一不穿軍裝的人,更由於她的身份,所有人都同她保持距離,這使得她只能全身心投入工作中以排遣孤寂。但這也不足以說明問題,這畢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