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不知道心裡湧動的情緒是憐憫還是疼惜。她恨榮家,這恨意如此強烈,以致於把錦繡趕出門的時候,她都感覺不出有一絲內疚。但實際上,明珠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恨錦繡什麼?無辜的她一樣是榮家拋棄的可憐蟲,被迫離鄉背井,漂泊異地,受盡凌辱和白眼。
那天在百樂門,錦繡還曾經那樣勇敢地挺身而出,仗義直言,企圖用她微小的力量,來保護姐姐的尊嚴。當時,雖然明珠嘴硬,其實心裡早已經軟下來;只不過礙於面子,她不願低頭而已。
左震其實說得對,不管承不承認,錦繡是她的妹妹,她們身體裡流著相同的血液,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至於這次錦繡和左震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明珠並不清楚,可是她知道,左震的冷淡絕決只是他的表相,他不是一個絕情絕義的人。這件事必定不是簡單的誤會。
「錦繡,看著我,我是姐姐。」明珠溫柔地抱著錦繡的肩頭,「我帶你去看二爺,好不好?」
受傷小動物般的一聲嗚咽,倏地逸出錦繡的唇畔。她真的已經絕望,馬上就要崩潰了,為什麼左震始終不肯見她?明珠是向先生的人,她跟左震英少都熟悉,既然明珠答應帶她去見左震,就一定有辦法做到,是吧?*******************
殷宅。
光線透過紗簾,影影綽綽地映在室內。明珠手指間梳攏著錦繡的長髮,凝神聽她絮絮講述著事情的始末;錦繡的精神還是不好,幾乎說得顛三倒四,而且每隔一段話就會重申:「不是我,我沒有出賣他,真的。」
拼拼湊湊,明珠總算聽懂了一個大概情形。「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明珠嘆了口氣。錦繡是不是少條筋,麻子六說那種拙劣的謊言,也能騙到她,真不知道左震到底看上她什麼?「我勸你還是放棄吧,左震手下留情沒要你的命,已經是個奇蹟了。你還想自己送上門去?現在石浩邵暉他們還都不知道,若是他們當時在場,錦繡,就算左震不殺你,你以為還可以活到現在嗎?」
「可是,我想見他。」錦繡不肯死心。
明珠蹙起眉頭,拿她沒轍。「現在他正在氣頭上,不會見你,我看你還是省省力氣吧。」
「我一定要向他解釋。」錦繡固執得像塊石頭,「他不能這樣誤會我。」
「你真是……」明珠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去,「好,就算他有這個耐心聽你解釋,體諒你的立場,你也得等上幾天再說呀。先把自己身子養好了,才有精神體力去找他。來,再喝一碗粥,一小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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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這一等,就等了七天。
她都不知道這七天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周圍有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她全都不知道,只是坐在屋子裡,瘋狂地思念著左震。左右的左,震動的震,這樣簡單的兩個字,卻一再炙痛她每根神經,就連她的呼吸,都彷佛帶著對這兩個字的呼喚。長到這麼大,錦繡頭一次知道想念一個人,原來是這樣朝朝暮暮,銘心刻骨的一件事。她的所有念頭所有意識都在想念他,他的聲音、他的氣息、他唇邊的微笑,他眼底的溫柔,他的胸膛和肩膀,他的眉毛和眼睛……瘋了,快要瘋了。錦繡已經被這種無休無止的想念糾纏得快要發瘋。
愛上左震之前,她還一度以為,自己愛的是英少。現在才懂得,那不過是種感激,是種仰慕,同愛一個人的滋味,完全不一樣。
只是現在才明白,會不會太遲了?
「錦繡,午飯怎麼又沒動?」明珠看著擱在桌上的托盤,食物已經冷卻,顯然沒有動過筷子的痕跡。「你非得每餐飯都要我來看著才肯吃嗎?」明珠一邊埋怨,一邊把手裡的一盅雞湯放下,「把這個喝掉。」
「哦,好。」錦繡乖乖地端起湯,十分配合地喝下去。
「這才像我殷明珠的妹妹,別那麼沒出息,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明珠笑了,滿意地點了點頭,「我上來是要告訴你,今天晚上左震會去一趟百樂門。他原本不想去,是向先生親自一而再地請他,才……」
「百樂門?是百樂門嗎?」錦繡慌亂地抓住她的手臂,湯碗滾落在地上,汁水濺了她一身。也許驚駭之間被嗆住了,錦繡劇烈地咳嗽起來,引得反胃,剛才喝下去的雞湯,又被她盡數嘔吐出來。
「天哪!」明珠真是受不了,「你不要這麼激動好不好,你這個樣子,我哪敢再提起左震?」
「我很好,我不激動。」錦繡急急表白,雙頰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