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攏地方兵權,平定淮西之亂……使得安史之亂以後,一度頹靡的國勢,稍微振奮,世人呼憲宗為小太宗。”
趙桓點頭,“把元和中興,又是如何失敗的?”
呂頤浩繼續道:“憲宗討伐藩鎮,卻是利用宦官監軍……如此一來,閹豎勢力暴漲,以至於發展到隨便廢立天子,無法無天的地步。再有,憲宗雖然壓服藩鎮,卻終究沒有剷平地方割據的根基,致使死灰復燃。還有,憲宗在稍有成就之後,便沉溺享樂,甚至服用丹藥,以求長生……”
趙桓嘴角上翹,呵呵哂笑,“真是何其相似!”
“朕如今北伐金人,看似大功告成,實則塞外還有女真勢力,並未徹底犁廷掃穴……朕推行變法,土斷清丈,攤丁入畝,也沒有完全落實下去,財政收入雖然有所改善,卻終究根基淺薄,稍微疏忽,就會前功盡棄……還有,這六年來,一切為了抗金,重斂於民,南方百姓,皆有怨言,兩河子民,又剛剛脫離金人魔掌,水深火熱……幾十萬御營兵馬,無數強兵猛將,又該怎麼安排……還有新進光復土地,該怎麼治理……千頭萬緒,錯綜複雜。如果一樣處置不好,都有重燃戰火的危險。”
“你們都是朝廷棟樑,天下英才。自然應該明白,和金人怎麼打,都未必動搖國本,可一旦南北衝突,烽火遍地,大宋朝就真的有亡國之危!隋煬帝徵高句麗而亡國的舊事,不能忘卻!此刻此刻,我們面臨的局面,只怕不會比當初金人圍攻開封強多少……因為抗金二字壓制的矛盾,爆發就在眼前,這一次該如何紓解,朝廷必須拿出妥當辦法,否則……朕就不是中興之主,反而是亡國之君了。”
趙桓說到這裡,緩緩坐在了椅子上,插著兩手,神色肅然。
群臣大驚,稍微思忖,無不汗流浹背,心驚肉跳。
其實這事情根本不用多說,稍微想想就懂了……光復了燕雲,兩淮兩浙,荊湖,巴蜀,關中,這麼多地方,是不是應該把稅賦削減了?
可問題是如果削減了稅賦,幾十萬禁軍怎麼辦?
難道立刻裁撤禁軍嗎?
兩河燕雲,又怎麼治理?
天下板蕩之際,有人趁機作亂,又該如何應對?
勝利了可不意味著高枕無憂,相反,勝利之後的重建恢復,才是真正的大難題。
“官家,臣等淺薄,忘乎所以……還請官家示下,該如何做才好?”呂頤浩躬身說道。
趙桓微微搖頭,苦笑道:“呂相公,這話朕也說不好,但朕有一個原則要說清楚……剛剛朕面對吳將軍的屍體,朕想到了一件事,這場仗是朕英明神武,是你們運籌有方,還是外面的諸將神勇無敵?只怕都不完全吧……真正立下大功的是普通計程車兵,是更加普通的民夫,是他們靠著流血犧牲,靠著辛勞汗水,才換來了今天。”
“如果在修史的時候,把北伐勝利歸結到帝王英明,文武忠心……朕是不認的,真正的功臣,恰恰是這些一直以來,被忽視的平民百姓!”
“吳元豐是什麼出身?他就是個窮苦的孩子,連飯都吃不飽,小時候當過學徒,整天捱打,後來跟了陳廣老英雄學武,也是在江湖顛簸辛勞……後來從軍報國,他在三年前才娶親……去年的時候,添了一對雙胞胎兒子……今年他就犧牲在了戰場上!”
“你們知道嗎?吳元豐跟朕講過,他說最好的日子就是一頭牛,一塊田,在家裡安居樂業,過太平日子。便是他這般的將領,想的也是這個。更不要說其他人。事到如今,諸位相公還看不明白嗎?咱們無論如何,都必須回應這些普通人最真切的期盼。”
“朕可以給吳元豐追封國公,可以恩賞他的全家……但是軍中還有千千萬萬吳元豐,地方上還有更多的百姓……朕能顧得來幾個人?恩賞他一個人容易,把一碗水端平,讓所有人都心服口服,這才是最難的。”
趙桓深吸口氣,隨後又長嘆道:“認識到我們的勝利是百姓之功,就應該清楚一件事情,朕在大名府的時候,為什麼贊同牛英處死青樓東家的舉動?有人或許會說自古以來,都是如此,朕這是自討無趣……可大傢伙別忘了,青樓的風雅不屬於底層百姓,那些無聲無息的窮苦人,是最憎惡青樓的。士大夫眼裡的風流之地,卻是普通百姓不折不扣的十八層地獄!”
“軍中將士,有太多的普通人,唯有站在他們的立場上,才能無往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