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陣子,早上的藥也可以停了,”穆霖珏遞給他一杯清水,讓他漱口,“到時只要按時吃飯就好了。”
程東元吐出嘴裡的清水,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開始吃他今天迷迷糊糊裡要求的小籠包子。
穆霖珏可以滿足他的一切要求,程東元知道。
靳程鯉昨晚睡得很晚,今早上也起得很晚。等他迷迷瞪瞪走下樓時,穆霖珏已經出去了,程東元正在院子裡閉著眼曬太陽。
管家見靳程鯉下來了,趕緊擺上靳程鯉曾經最愛吃的早餐:油條豆漿。靳程鯉咬了兩口油條,程東元便走了進來,一下把他的油條按進了豆漿裡。
靳程鯉又將溼漉漉的油條拿出來,無所謂地繼續吃,他甚至覺得浸了豆漿的油條更好吃,吃得是津津有味。
看得一旁的程東元臉色怪怪的,“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歡把油條浸豆漿嗎?”
靳程鯉咬著油條,白色的豆漿汁爭先恐後地冒出來,靳程鯉趕緊咬斷,油條“啪”的輕輕一聲又落回豆漿裡。
“都說了以前的我很蠢,還不如不要恢復記憶。”靳程鯉眨著眼睛說道。
程東元坐下來,搖搖頭:“這不行。”
靳程鯉問:“以前到底有什麼好的?為什麼我就非得要記起來不可?”
程東元一愣,不知該回答什麼。
以前的生活一開始並不像這麼輕鬆愜意的,以前到底好在哪裡呢?
靳程鯉十三歲沒了爹孃,跟著自己來到A市,住在那樣狹窄的小屋裡,每天跟著自己出去討生活後,回來還要被自己逼著做飯。
後來還被走投無路的自己差點拿去賣掉,賣給那些噁心的人,程東元現在想起來都不明白自己當初是怎麼狠下的心,眼睜睜看著靳程鯉白皙漂亮的臉蛋被那些人骯髒的手生生掐紅直至青腫。
也不管靳程鯉跪著求他帶他走,自己就那麼狠心離開。回頭望的那一眼,只看到那扇罪惡的門緩緩關上,那些人將靳程鯉小小的身體團團圍住,門“咔噠”合攏。程東元走出那個酒吧,那種全身冰凍的感覺他至今記得十分清楚,並至今時時帶來寒意。
酒吧的經理與他相熟也不是很熟,但的的確確算不上好人,但就這麼一個人現在看他的表情也是在譏諷他無恥夠蠢。
“我是應該感謝你給我帶來了好生意,還是應該同情你竟走投無路到這種地步?”
程東元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轉過頭,這裡是酒吧的後門,在一條小巷子,街道上的光只灑了一點點進來,根本照不完全部,所有的罪惡都可以被掩藏在這黑暗之中。
酒吧經理又“嗤”一聲,像是在笑程東元的故作姿態,他湊過來或是殷勤或是嘲諷:“你放心,他現在正是十五六歲的好年紀,我親自調教,不出一年他就能成為這裡的頭牌。我給你的價很合理了。”
心臟像是被這句話化成的無形之手緊緊扼住,程東元只覺快要窒息般痛苦,他轉過頭死死盯著酒吧經理嘲諷的臉,盯了一會兒,酒吧經理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眼裡閃著光。
他的聲音裡突然多了些躍躍欲試:“咦?你跟那小孩兒長得差不多,要不你叔侄一起?雖然你老了很多,但這更考我調教的手段!”
程東元狠狠打了酒吧經理一拳,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的憤怒,但更凸顯了他的無力。
酒吧經理無所謂地用舌頭頂了頂了被打的那一半臉,繼續嬉皮笑臉,“考慮考慮——”
程東元喉嚨裡咕嚕了一下,他發現他好像在這個無賴面前失去了語言功能,他無力挽回這個局面,他只能迅速逃離。
逃離這條黑暗的巷道,逃離那不知所謂的黑暗。
酒吧經理倚在後門,看著程東元跌跌撞撞地逃到了光明處,才慢慢停下來,眼裡的嘲笑亦愈發加深。
程東元走在空曠的街道上,一會兒聽見靳程鯉在叫他,聲音從很遠的地方來,有如雷擊一般將他的心震得生疼,一會兒看見他的姐姐,那個溫婉賢淑的姐姐在一旁默默流著淚,看著他卻一語不發。
生活到底有多殘酷,才能讓一個人捨棄自己的至親?
只是因為沒有錢卻欠了很多錢嗎?
“操!”程東元大吼一聲,長街空曠無回聲,不知是在罵那些人,還是在罵生活有多無恥,或許他只是在罵自己的無能和窩囊。
“程東元你個傻逼!”這一聲真真切切是在罵他自己了,程東元抹了一把臉,臉上早已溼潤,被冷風吹得生疼。
他轉過身,不似來時的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