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夥無奈,只得答應,去不一會,果然又送來四盤菜一壺酒。
缺牙老人一邊斟酒,一邊搖頭嘆息道:“如今請客的真能算計客人肚子,這點酒菜,叫人不上不下,惹翻了蛔蟲,又沒法子壓它回去!”
燕玉苓淺笑道:“你老人家將就些兒吧!人家安排吃食,原不是為了請客!”
缺牙老人道:“不為了請客,他把咱們拉進鎮來幹什麼?”
燕玉苓笑笑道:“這個,我也不知道。”
缺牙老人咯咯笑道:“不知道最好,咱們別管閒事,只顧吃就是了。”說完,迂自低頭吃喝起來。
燕玉苓方待再聽聽那邊幾個華山派門下的談話,不想那幾個人正好吃喝完畢,起身出店而去,心裡好生失望,呆坐了一會,也待起身,卻忽然一怔而止——
原來她偶一回頭,正瞥見缺牙老人雙手分握著兩支竹筷,向一盤“紅燒豬腳”上輕輕劃了個十字,那豬指令碼是連骨一起紅燒,但老人竹筷劃過,竟如利刃割切豆腐一般,連肉帶骨,應手而碎。
缺牙老人竹筷一點盤中,筷尖離盤尚差四五寸,其中一塊豬腳,突然凌空彈起,不歪不斜,恰好投進老人口裡,老人閉目咀嚼,口裡“剝剝”有聲,居然連豬骨一齊嚼碎吞下肚裡去了。
燕玉苓駭然瞪著一雙大眼睛,目睹他竹筷連點,一塊又一塊咀嚼著比拇指還要粗大的骨頭,“畢剝”之聲不絕,頃刻間,整隻豬腳連骨吃得一乾二淨。
那老人共只有四五顆黃牙,嚼起骨頭來,竟比鋼挫還要便利,如非牙齒另有秘密,必是身懷絕學的高人異士了?
正在驚疑,那缺牙老人又拈起一支竹筷,放在唇邊輕輕吹了一口氣,喃喃道:“一杯杯斟酒實在太麻煩,懶人得用懶辦法!”
竹筷被他一吹之後,筷心應聲飛脫,立刻變成了一支空心竹管,缺牙老人順手向一隻錫鑄酒壺上一插,毫不費力,穿壺而入。
壺中酒液宛如噴泉,循著竹管疾射出來,一滴不漏,全進了他嘴裡。
燕玉苓駭然驚問道:“老前輩,你老人家是七大門派中人麼?”
缺牙老人反問到:“你呢?”
燕玉苓愧然搖頭道:“晚輩不是,適因路過此鎮,被他們誤留下來……”
缺牙老人“噗嗤”一笑,輕聲道:“巧得很,我也不是,他們一定要請我進來喝酒,反正不用花錢,我也不好意思推卻了。”
燕玉苓連忙施禮道:“晚輩斗膽請問老前輩尊諱……”
缺牙老人兩手亂搖,左右張望一眼,低聲道:“我的好姑奶奶,快別這樣,什麼前輩晚輩,大家全是吃白食的朋友,你就叫我老白吃,我就叫你小白吃,不就行了麼!”
燕玉苓忙道:“晚輩不敢——”
缺牙老人臉色一沉,道:“再說一句不敢,我要掀桌子了,我平生任什麼不怕,就怕人家說這兩個字,你揣著一張地圖,連祁連山都敢去,還有什麼不敢的?”
燕玉苓猛地變色,慌忙低頭一摸腰間那隻小布袋,袋中乾糧和地圖,已經不翼而飛。
這時候,店外突然傳來一陣急速的馬蹄聲,正在吃喝的人們紛紛站起身來,叫道:“華山掌門人到了,走啊!到高賓酒樓去!”
一時人影錯亂,全部灑步湧出店去。
燕玉苓抬頭看時,對面座位上那缺牙老人竟已人蹤渺然。
她又驚又恐慌忙追出店外,街上盡是人群,卻哪有老人的影子。
人群都是奔向鎮北一座燈火輝煌的酒樓,街上但聞“沙沙”腳步聲響,並無一人大聲說話,一批僧人快步從燕玉苓身邊走過,隨後又是一群羽衣星冠的負劍道人……是以不難推測,他們都是中原六大門派弟子。
但,六大門派遠遠趕來這小鎮集會,為了什麼?
燕玉苓略一沉吟,便也跟在人群后面,不久到了樓下,仰頭果見一方橫匾,寫著“高賓酒樓”四個金字,她見大家都順序登樓,遂也默默的隨著眾人拾級而上。
這座“高賓酒樓”竟是十分寬敞,整個正廳紅燭高燒;光亮如同白晝,廳上分設十餘列長桌,早已黑壓壓坐了近百名武林豪客,正中另有一排紅布鋪罩的席位,分坐著一僧二道三俗,俗家裝束中,有一個臉色蒼白,手拄鋼拐的白髮老婦人,高據首席主位,在她身後,侍立著一個青衣勁裝揹負長的秀麗少女。
燕王苓遊目人叢,仍然未見到那缺牙老人,心裡暗急,只得挨身坐在靠樓口一張圓凳上,等坐下之後,才發覺“華山七劍”,正坐在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