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僧人見無熱鬧可看,也對著慧遠道了佛號,一一散去。弘緯攤著兩隻手,莫名委屈,遠遠地對著弘琴訴苦,“我——我沒調戲她!”
弘琴、察爾汗夫婦一齊扭頭,權當沒看見。你說沒就沒呀!人家十來歲的小閨女,毛還沒長齊,平白無故,誣賴你?還挑逗人家,問人家為啥不裹小腳!我呸!
弘經則是一直盯著那藍衣女子,直到她拉著小丫頭,下了臺階,繞過四大天王殿,不見蹤跡。慧遠老和尚站在身後,咳嗽一聲,“阿彌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彌陀佛!”
弘緯張了半天嘴,還是沒人搭理,索性,閉嘴生悶氣。弘琴則拖上察爾汗,到寺廟後院,去拜送子觀音、月老祠。
弘經跟著慧遠,到方丈休息。弘緯四下,不見西林格格,便問貼身侍衛。那侍衛四處找了找,回來說,西林格格仍在大雄寶殿,與一位太太和一位小哥說話。
此時,弘緯不知是喜是怒。喜的是,自己窘況,沒被謹言瞧去。怒的是,你好歹也是個宮裡長大的格格,怎麼出了門,就撇開人家,去跟個什麼“小哥”說話?
想著,便領著人登上大雄寶殿。
孔郭郭領著自家大“妹妹”,趴在四大天王殿屋頂上,指著那弘緯背影說,“看見沒?剛才你調戲的那個,就是弘經弟弟,如今的寶郡王。”
這位“妹妹”揮手擦汗,不小心,拽下頭頂髮套,赫然一片半月牙的腦門,初春陽光下,鋥鋥發亮。對著孔郭郭埋怨,“姐,你有完沒完呀!見了面就回去算賬,我為你,男扮女裝、犧牲色相、爬寺廟屋頂!阿彌陀佛,佛祖恕罪、佛祖恕罪。明天就是咱爹開審,你可別跟我說,到時候,眼睜睜看著咱家老爺子掉腦袋!看娘不砍了你!”
孔郭郭幽幽一笑,“我說,渤海,你扮女孩子,還真像個小閨女呢!難怪寶郡王看中你!”說著,不顧郭渤海掙扎,拎著弟弟脖子,跐溜一下,從屋頂上下來,領著三個小廝,扛著扁擔、籠屜,下山去了。
再說弘緯進得大殿,剛好看見謹言抹著眼淚,從釋迦牟尼像後,轉出來。身後兩個宮女,也都低頭不敢說話。
弘緯剛想開口詢問,就聽謹言行個禮,繞道出殿,去後院尋弘琴。弘緯無奈,只得問宮女。
兩個宮女可沒西林格格那撇下郡王徑自走的膽量。只得戰戰兢兢、小心翼翼,斟詞酌句,把事說了。
弘緯身後侍衛聽見,都覺一愣。這曹家是閒著沒事幹了?小主子剛年康熙年間舊情,趁著前幾日,打壓那些內務府世家,留出空缺,把你們給提上來,叫你們暫且管事。不說好好當差,居然打起西林格格的主意。還說什麼是西林格格父母在時,定下的婚約!有婚約那你還娶別人?怎麼,前老婆死了,想續絃,就又想起當今皇后身邊紅人兒了?不嫌棄人家孤女了?多虧西林格格秉性好,要是碰見五公主,抽不死你!
弘緯一聽,則是徹底怒了。好容易說服老四,給了這一家恩典,拉一把。沒想到,你們居然還打著這心思!看那婦人穿戴,家境還不錯!看來,上次抄家流放,還沒傷到筋骨!那就接著回去,賦閒!
弘緯一面領著人去尋弘琴,一面琢磨,該如何將那曹家好容易到手的差事再擼回去。你們不好好辦差,自是有人願意好好辦!看你們穿金戴銀,出入寶馬香轎,也不知吃了老百姓多少好處!指不定,其中就有謹言祖產。哼!
於是,第二日,曹家好容易得來的差事,一擼到底。連帶著,成了這次內務府世家大換血中,被抄的第六家。弘晝一面翻著賬本兒,一面斜眼瞅曹家當家的,“喲,就剩這麼點兒家產,你們居然還敢揮霍浪費?真是債多人不愁哇!到底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嘖嘖!”
謹言得到訊息,已經是曹家舉家發配回疆之時。籽言把話帶到,又勸她,“格格你彆氣!寶郡王說了,要是你心疼外祖母,還能叫她回來。”
謹言擦乾眼淚,“我心疼她?她何時知道心疼心疼我?我是她的親外孫啊!”說著,眼淚又一次滴了下來。想了半日,才吩咐籽言,“你得空,就跟寶郡王說,西林覺羅謹言,承他這個情。我舅舅、表兄,那是活該!只是,可憐了我外祖母和我表姊妹們。如有可能,還請他關照一二。”
籽言答應下來,自去做事不提。
戶部、刑部、吏部三堂會審,接連半個月,不眠不休,把郭敬安家裡的賬目,顛倒的一清二楚。最令戶部尚書念念不忘的,是郭敬安長子郭渤海,隻身上堂,為父申冤。一雙小手,把個三尺長的算盤,撥弄的噼裡啪啦,猶如彈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