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反應比較遲鈍的女人,她轉了半天才明白婉儀是借罵我之名拐著彎誇他們年輕。
我媽四十好幾了,中年發福的身體使她看上去雖說不出老,但與她實際年輕很對稱,絕對沒婉儀說的那麼誇張。但四十來歲的女人虛榮心正盛,渴望容顏不老,懼怕與時間賽跑。所以有時竟管知道那是恭維,她們也會對一切讚美來著不拒。
偏巧我媽特吃這套,婉儀一些話不偏不倚撞她心坎上了。
只見我那可愛的母親,連說句“是嗎”之類象徵性的疑問都沒有,立即忸怩了幾下坐正了身子,挺起了胸脯,修正了面部表情,嘴角優雅的向上揚,對婉儀的讚美表示感謝。說話語氣都調整得緩慢高雅了:“曦曦這孩子沒禮貌,從小就不正經叫我跟他爸。”潛在臺詞是:曦曦喊我老太婆是處於我沒禮貌,跟她年齡外貌無關。
然後兩人開始圍著我的禮教問題展開了激烈的闡述。父親一直很少說話,卻看得出父親對婉儀也很滿意,他破例衝我舉起杯子,跟我一飲而盡,我倆什麼都沒說,一切皆在下肚的香淳美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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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婉儀要幫著洗碗,母親再也不容退讓,讓父親洗,父親已經微醉了,卻紅光滿面收拾一桌殘灸,他一瘸一拐的身子似乎有音樂配合著在舞蹈,忽然就變得輕快起來。
母親則神秘兮兮的拉著婉儀的手,去臥室看我小時候的照片去了。
這不失是個拉近關係的好辦法。她們兩個女人畢竟初次見面,生疏是必然的,話題有限,幾句家常拉完了就沒啥好說的了。但唯一有一樣,是她們兩人都興趣濃厚,且孜孜不倦的。
那就是我。
母親從衣櫃的上層小心翼翼的取出五本精美的相簿,下意識的用手在相簿封面上做著擦拭灰塵的動作,其實我知道她每當想我和哥時,就會翻閱相簿,翻看的頻率絕對不會使相簿沾染塵挨。
翻翻以前的照片,邊看可以邊講述我的過去,*的嬰孩時代,留著西瓜頭背挎著玩具衝鋒槍的成長。調皮的時候,懂事的時候,在學校風光得獎的時候……母親每一段講述,那都浸透著甜蜜的炫耀,如數家珍。
婉儀認真的聽著,她對每張照片,每張照片的來歷,每一個不痛不癢的細節都深感好奇,突然看到心愛的男人從前那些她所不知的年少,她肯定沒想到我這個被她崇拜依附的高大男人,也可以在五、六歲時掛著鼻涕哭得一塌糊塗。母親和婉儀坐在床上,頭靠得很近,因為愛,兩個女人因為同一個男人而完全拉進了彼此間的距離,我突然深深的為這種規律感動,折服。
父母儼然已將婉儀視做完美兒媳婦的不二人選,他們二位因我找到婉儀這樣的好女孩而發自內心的歡喜。看著他們欣慰的神情,我腦海裡也再無雜念,平實的浸在一家兩代的天倫之樂中。如一汪秋水,無波無浪,安寧得毫無褶皺。
我哥的照片大部分被母親藏了起來,大概是怕看見後睹物思人,觸境傷情。
只剩下很少的幾張,因和我的合照,而留在相簿裡。
婉儀從來不知道我還有個大我兩歲的親哥哥,當她看著相簿裡那個跟我相貌酷似的男孩時,就問這是誰。
母親說是曦曦的哥哥,說著用拇指輕輕撫摩著相片。
那張照片是在照相館裡拍的,我騎在小木馬上做著鬼臉,哥哥穿著小紅軍的軍裝,拿著根木棍子站在我身旁,神氣活現,有模有樣的認真的盯著鏡頭。
當時我才6、7歲吧,哥哥大我兩歲,我已經完全不記得這照片的來歷了。母親卻清晰的記得那天是國慶節,下著小雨。
母親的手在哥哥稚氣俊俏的臉蛋上徘徊不止,慈愛的目光溫柔的看著那照片裡的人,流淌出濃郁的留戀。
“公治曦的哥哥呀?原來他還有個哥哥!兩兄弟長得好像哦。”婉儀驚喜的說。
母親微笑著說:“是啊,兩兄弟身高相貌都差不多,性格卻大有徑庭。哥哥從小就穩重些,性格比較內斂。”
“弟弟卻不穩重,還那麼壞!”婉儀快嘴接過話,對我做了個可愛的鬼臉。
母親笑笑不語,每當說到哥哥,母親總是會變得深沉寡言。
婉儀突然問:“阿姨,那公治曦的哥哥現在在哪呢?”
母親臉上飛速閃過一絲痛楚,隨後很快掩飾的笑笑,輕鬆的說:“在外省上班。”
我見母親這個樣子,怕婉儀纏著母親繼續深問,就拉著婉儀去客廳陪父親看電視去了。
吃過晚飯回去時父母都一副捨不得的樣子,母親猶為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