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落幫董碧染取琴。不經意間瞥見了正在喝酒地季軒,杯沿沾酒的嘴角微微彎起。勾出一個好看的弧度。是彷彿把局勢都掌握在手中的自信。她心下一沉,再看柳若眉。仍舊痴痴地注視著季軒,眼眸裡透著哀愁和思緒,鏡落不禁皺了皺眉,彎身為董碧染調節音符。
琳琅之音過耳,季軒挑眉道:“襄兒的宮女也會琴藝麼。”
董碧染一怔,再看鏡落平凡無奇的面容,想起她的話,便安下心道:“嬪妾閒暇無事時也會教她們幾手,這丫頭倒也聰慧,想是舊時學過一點,如今調音換弦都遣她來做了。”
“襄妹妹手巧,清河宮裡的人兒自然也出落得非同尋常,哪怕是一隻麻雀都能被襄妹妹調教成孔雀。”惠妃換衣出來笑道。
鏡落心裡一驚,惠妃這是擺明了挑撥離間,她現今只能暗自希望董碧染不要太小心眼。
董碧染微有慍色,但壓著不發,坐到琴前道:“妹妹只是有孔雀之音罷了,姐姐的鳳凰之舞妹妹可甚為期待啊。”惠妃地舞姿確實出眾,但卻不出塵。鏡落在一旁看著,論舞姿技巧的確不錯,但是失了空靈的神韻,董碧染地琴也是如此,聽起來出塵,但是隱隱包含入世之心,一旦控制不住蓬勃萌發,就一發不可收拾。
憑季軒這種久聞絲竹的品味必然能看出端倪,但是他卻沒有任何反應,貌似津津有味地欣賞著琴舞,溫言微笑,稱讚有加。這隻能說明一點,他在做戲!做一個看戲地觀眾!
想到這兒,鏡落心頭沒來由地一陣怒火,卻無處可發。正在此時,一位公公在廊柱那兒給她使了個眼色,她認得這是季軒身邊的總管,忙上前行禮寒暄,只聽他笑道:“鏡姑娘不必多禮,咱家給姑娘報個信,今晚皇上怕是要在清河宮過夜,早早要準備了才是。”“是,有勞公公了。”她點頭道,悄悄塞給他一塊銀子,“這是我家襄小主給公公中秋夜喝酒地。”
“呵呵,咱家謝過襄小主了。”他掂掂銀子,嘖嘖有聲地眯起眼,轉身離開。
鏡落大步流星地在池塘邊走著,全然不顧柳若眉急急地在身後追趕。雖然是可以飄浮的女鬼,但柳若眉顯然沒有做鬼的自覺,還是以仕女的蓮步忙忙地小跑,不斷地喘氣喚道:“鏡……鏡落大人。”
走在前面的鏡落忽地停了下來,使得她猛地撞上來,險些撲進鏡落的懷裡,急忙一個迴旋,飄飄然在幾步外安穩落地。柳若眉撫上胸口,有些慌亂地看著鏡落的臉隱沒在黑夜裡,看不清表情。但是她心裡很明白,就如上次一樣,鏡落在生氣!
“你這個笨蛋!”鏡落終於爆發了,狠狠地捏緊了手,盯著柳若眉,漆黑的眼眸裡盪漾著爍爍的星光,恍惚間在著偏僻寂冷的池塘中撒滿了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繁星,柳若眉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真是個笨蛋!笨蛋!笨蛋!”鏡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跺著腳指著她,“你明明也看見了,他是在看戲!看戲啊!看三千後宮的女人為了他一個勾心鬥角,看這個妃那個嬪為了他一個絞盡腦汁,真正害死你的不是別人,就是他!這叫借刀殺人你懂不懂!你以為他寵誰就愛誰嗎?他根本不知道愛這個字怎麼寫!要論愛誰,在他心裡,第一位是自己,第二位是江山,那些嬪妃根本就排不上號!”她一口氣說完,心中頓覺得暢快許多,慢慢側頭,好像是在欣賞寒塘月色,“你花這麼大的代價就為回來看這個的話,太不值得了。”
“我知道啊……”柳若眉垂眸悽然笑道。
鏡落一愣,定定地怔在那兒,聽著她說下去。
“我知道這些,都知道,可是,我喜歡他啊。”柳若眉回憶似的合上眼眸,“我在忘川河邊等他,但沒有等到。心裡卻一直有個頑固的願望,想看他一眼,知道我死後他過得好不好,孤單不孤單。哪怕只是像空氣一樣默默守候著,我都滿足了,很滿足了。”她抬頭,眼眶裡滿是淚水,“真正見到他之後,我卻又想能伸出雙手抱住他,告訴她我不怨,是啊,君命如天,能怨什麼呢。”
鏡落後退了幾步,彆扭地轉過頭,輕聲嘀咕一句:“笨蛋。”說著就頭也不回地向遠處的清河宮跑去,柳若眉望著她的背影,呆了呆,剛想追上去,卻難得敏銳地聽見了池塘那頭樹下悉悉索索的聲響。她警覺地望去,模糊地看到一個挺拔的黑影,不由一陣發顫,慌忙按下情緒朝鏡落那兒飄去。
回到清河宮後,鏡落傳信安排宮女們準備。不一會兒董碧染就滿面春風地回來了,見如此整理,道:“你的手腳倒也麻利,這麼快就知道皇上過夜的信了?”
“是,小主怎麼獨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