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姐妹倆又去山頂的法海寺燒了香。下山後,孟懺到僧衣店裡給孟悔買了一件長衫,一件短衫,兩件海青,都是上等料子的。孟懺說:“妹妹你好好地學,好好地修,等你剃頭的時候我再來。”孟悔愉快地回答:“好的!”
再和妹妹擁抱一番,孟懺開車下山,回了明洲。
幾天後趕上週末,孟悔決定去見見慧昱。她向師父講,要去山下買洗衣粉,師父說,去吧,快去快回。
半小時後,孟悔來到佛學院門口,對門衛說找慧昱。門衛審查她幾句,便打了內線電話。孟悔擔心慧昱還和以前那樣不出來,但裡面宿舍樓邊很快出現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剎那間,孟悔心房一陣顫動,塵封多日的那些感覺全部湧了上來。
慧昱神色倒是坦然。他站到孟悔面前合掌道:“阿彌陀佛!祝賀你也成了佛門弟子。”
孟悔紅著臉說:“謝謝。那天你去看我了是吧?”
慧昱臉上現出一絲羞愧:“是。那天我錯了,我不該去見你的。”
孟悔瞅著他,眼裡有情:“怎麼不該?我希望你去找我呢。”
慧昱低著頭沒有答話,臉上愧色更重。
孟悔見他這樣,只好說起了別的:“你送我的字曲裡拐彎,寫的是什麼呀?”
慧昱尷尬地咧咧嘴:“蘇東坡的兩句詩:生前富貴草頭露,身後風流陌上花。”
孟悔說:“什麼意思?”
慧昱說:“意思是人生無常,萬法皆空,不管一個人生前有多麼富貴,死後有多大的名聲,都像草上的露水、田野裡的花朵一樣不會長久。我給你這字,是想讓你明白這個道理,看破紅塵,發心修行。”
孟悔眼神定定地瞅著他:“原來是這意思。身後風流陌上花,我還認為是叫人活著的時候抓緊風流呢。”
慧昱躲避著她的眼神:“你領會錯了,領會錯了。”
雙手合十 第六章(6)
孟悔搖搖頭,嘆口氣:“唉,你還和從前一樣。”
慧昱叉手當胸,雙瞼下垂,久久沉默不語。
孟悔回頭向石缽庵的方向望了望,說:“對不起,打擾了。我該回去了。”
慧昱向她合十:“請走好。阿彌陀佛。”
孟悔轉身就走,再沒回頭。她明白,自己與慧昱的緣分從此結束了。
奇怪的是,她此刻沒有傷感,倒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想,怪不得寶蓮師太老講“看破,放下”,這放下之後真是有點兒輕鬆,有點兒自在。
走離佛學院,轉上一段彎道,路邊一叢迎春花開得燦爛。她駐足觀賞片刻,過去折了一枝拿在手上。這時後面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她轉身又往前走。
那腳步聲更近了,接著是一個男聲叫道:“菩薩!”孟悔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胖乎乎的年輕僧人笑著趕來了。等他來到身邊,孟悔問:“你是誰,喊我做什麼?”那僧人說:“認識認識呀。你不是明洲的孟小姐嘛,我也是明洲的,俗名郗有,法名覺通。”孟悔問:“你在哪個寺院?”覺通笑笑:“我在佛學院。”孟悔問:“你怎麼知道我是明洲人?”覺通向她擠一擠眼:“我有神通。剛才我在禪房打坐,突然眼前一亮,見一位女菩薩從九重天上飄然而降,直落佛學院門外,我就趕緊追來了。菩薩,小僧這裡有禮啦!”說著,他真的躬身打個問訊。孟悔咯咯一笑:“你這人真逗!你有個屁神通,你肯定是聽慧昱講的!”覺通笑笑,不置可否。
孟悔不知道,這個覺通,剛才在宿舍看見慧昱去會孟悔卻又很快回來,便假稱下山去玩,一溜煙追來了。
孟悔上下打量覺通幾眼,發現這位學僧雖然胖一點,但並不難看,就說:“你剛才說你叫郗有,你這個姓還真是稀有。我光知道,明洲運廣集團的老總姓郗。”覺通笑一笑:“那是我家老爺子。”孟悔現出一臉驚訝:“哎呀真是想不到!那麼一個大老闆,怎麼會送孩子出家?”覺通說:“出家是我自己的主意。原來他不同意,現在呢,不但同意,還大力支援。告訴你吧,他準備在北方一座山上建寺院,建好了讓我去當住持。”孟悔說:“喲,那可真好!那山叫什麼山?”覺通說:“芙蓉山。”孟悔將手一拍:“哎呀,真是越說越近了!我爹現在就住芙蓉山!”覺通說:“那老師父是你爹呀?他住在一個山洞裡,條件很差。等寺院建起來,我把他請到寺裡供養好不好?”孟悔歡喜萬分:“那太好了,謝謝你呀!”
覺通看看孟悔手裡的迎春花,說:“真漂亮!同樣一枝花,放在我這樣的俗人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