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王堅在府內設宴歡飲。梁文靖父子此番大顯神威,尤其是梁文靖輕袍快馬,翩然入陣,不僅逼得伯顏撤軍,抑且生擒阿術,當真瀟灑破敵,威震沙場。城中諸將久在軍中,生平最服勇者,對梁文靖無不心悅誠服,筵席間自然諛詞如潮。
戰城南(5)
王堅此番更加堅信梁文靖裝瘋賣傻,意在試探自己,心中好不忐忑,瞧得眾將吹捧,不甘落後,笑道:“千歲固然神勇,但強將手下無弱兵,大家又怎麼想得到,梁老將軍神箭無敵,統兵有方,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當下親至梁天德身前,舉杯笑道:“先前王某有眼無珠,還請老將軍見諒。”梁天德笑笑,舉杯幹了。眾將想到他與伯顏那一陣鬥箭,端地神乎其技,無不佩服,紛紛上前敬酒,梁天德酒量甚豪,酒到杯乾,絕無推辭,十杯下肚,不自禁豪興遄飛,流露出當年指揮千軍萬馬的氣概來。
場中雖然熱鬧,梁文靖卻無心久坐,心裡滿是蕭玉翎的影子,只盼早早回房,將今日大出風頭的事告訴她,也好教她歡喜。眼見父親被諸將困住,真有不勝之喜。又想蕭玉翎一天呆在房中,未盡飲食,必然餓著,不由得好生心痛。當下趁著眾將不覺,偷偷將幾味點心包了,揣入懷中,然後起身退席,快步返回宿處。推門入內,但覺暖意猶存,餘香猶在,相比之下,門外便是閻浮地獄,門內卻是極樂世界了。
他心中喜悅,關好了門,高聲道:“玉翎,玉翎。”目視書房門口,只盼蕭玉翎穿簾而出,縱入己懷,不料叫了兩聲,並無聲息。梁文靖心頭奇怪,忙掀簾入內,但見屋內空空,梁文靖忙道:“玉翎,別跟我捉迷藏了,我有好事情跟你說。”一邊說,一邊瞧看床上床下,床前床後,乃至於衣櫃中,書桌下,都尋了個遍,卻沒見半個影子。
梁文靖遍尋不獲,焦急起來,搓手頓足,來回踱了幾步,猛可冒出一個念頭:“莫非……她師兄來了,將她抓走了?”一念及此,出了一身冷汗,慌忙推窗而出,躍上房頂,向著府外狂奔,直落到大街之上,因為大軍壓境,城內宵禁,故而街上冷冷清清,沒有一個人影。
梁文靖奔出幾條長街,一個人也沒瞧見,唯有晚風蕭瑟,寒霧侵肌,令他更添悽惶。梁文靖心頭冷颼颼的,驀地悲不可抑,立足街心,哽咽起來。
忽然間,只見前方黑暗中,飄飄忽忽,浮出一個人影。梁文靖絕望之際,忽見來人,不禁平生依靠,快步迎上,卻見那人面容冰冷,黑衣如墨,手提一個狹長錦囊,竟是蕭冷!
梁文靖見了他,不驚反喜,劈頭便問:“玉翎呢?”蕭冷被他問得一愣,皺眉道:“我也正在找她,你見到她了?”梁文靖只覺心往下沉,喃喃道:“你沒捉她?”目光一滯,忽地繞過蕭冷,呆呆往前走去。
蕭冷麵色一寒,沉喝道:“小子站住。”梁文靖道:“我去找玉翎,有什麼事,將來再說。”蕭冷怒極反笑,喝道:“今日擊退我軍的,可是你麼?”梁文靖奇道:“擊退你軍?哦,是啦,你和玉翎是師兄妹,她是蒙古人,你也是了。”
蕭冷原是契丹人,和其師同族,聞言又是一怔,但聽梁文靖一口一個“玉翎”,想到師妹鍾情此人,心頭便如針扎刀刺一般,森然一笑,“海若刀”嗖地出鞘,斜指天穹,無儔殺氣順勢湧出,地上塵埃,無風揚起。
梁文靖背向而行,忽覺背脊一冷,寒毛陡豎,肌膚上生出無數細小疙瘩,這等感覺生平未有,忍不住轉過身來,忽見蕭冷如此氣勢,吃了一驚,欲要發問,卻被那股蓬勃刀意逼住口鼻,呼吸艱難,出聲不得。
蕭冷為尋找蕭玉翎,潛入合州城中,久尋不果,分外焦躁,今日蒙軍攻城,也無心理會。事後忽聽說淮安王單騎闖陣,解開重圍,生擒蒙古大將,不覺十分驚詫。當下潛伏起來,蓄足精神,本擬入夜之時,潛入王府行刺,不料才一出門,便見梁文靖迎面奔來。他身為刺客,刀不空回,既知梁文靖有闖陣殺將之能,自也不敢怠慢,掣出刀來,但求一擊必殺。
刀氣撲面,梁文靖體內“浩然正氣”頓生感應,一股熱流自丹田升起,遍體週轉,須臾暖如陽春。蕭冷見他面對刀氣催迫,稍一驚惶,復又鎮定,不覺更是驚訝,小覷之心盡去,沉喝一聲:“小子,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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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城南(6)
聲起刀落,海若刀生出刺耳厲嘯,揮將過去,正是“修羅滅世刀”第二式“海嘯山崩”。
這一招氣勢驚人,兩丈之內盡是海若刀的虛影,如濁浪滔天,又如泰山壓頂,大開大闔,席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