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好過。但是有當局長的這一罩,倒是清靜了,再沒說媒拉縴的上門聒噪。
強拖到春天,那個什麼局長犯了急,讓媒人到楊家下達最後通牒:行,立刻來城裡登記,不行,馬上退回訂婚禮。父母怕誤了兒子的好前程,更怕結不成親家結成冤家,哥哥急著進城上班,急著要娶媳婦。一聽都慌了,拿來繩子,要強行綁著楊小珍進城。
楊小珍也看出來了,這回硬扛是扛不過去了,決意設法逃脫。假意順從,答應得還挺痛快,到了城關鎮政府門口,說要上廁所,女孩子上廁所父親哥哥都沒法跟著了吧,進去就從後邊翻牆跑了。
投親不敢,靠友無路,想起了在深圳打工的表姐,去年就曾寫過信叫她去。一狠心,輾轉奔波七八天到了深圳,找到了表姐。表姐非常熱情,可是一說工作楊小珍心涼了。表姐是在一個歌廳上班,楊小珍自小在山裡,歌廳沒見過,沒進過,但聽說過“三陪女”這個詞兒,說什麼也不跟著幹。
這個表姐還算夠意思,百般勸罵沒用,幫她買了套擦皮鞋的傢什,讓她按自己剛來深圳的模式,白天在車站和城管打游擊擦皮鞋,晚上睡候車室。囑咐她,眼要管事兒,躲著城管點,心要活泛,別惹當地人,有擦了鞋不給錢的千萬別追著要,晚上睡候車室,擦鞋的東西要裝進提包裡,揀人多的地方擠。
表姐說得一點不錯。楊小珍頭一天就被城管追了三次,也果然有擦了鞋不給錢的,擦了六雙鞋才拿到了三塊錢。給肖洪亮的那封信,就是這天沒捨得好好吃飯,花兩塊錢買了紙筆信封郵票,在候車室趴在膝蓋上寫的。
這樣的日子也沒穩定幾天。信發出去不到一星期就被城管追到,把擦鞋的傢什沒收了去。
面對這個淘金者雲集的喧囂城市,楊小珍無奈地掉下了眼淚。家不敢回,一想那個局長胖臉禿頭饞眼就噁心,一想父親手裡的繩子就害怕。留沒生路,一文不名,吃住無著,洗換衣裳都沒有。不怪人家來擦皮鞋的捏著鼻子,連自己都聞到渾身怪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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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政委第十三章(2)
猶豫再三,又蓬頭垢面地返回去找表姐,想讓她求老闆發發慈悲,留在歌廳幹些雜活兒,不要工錢,有口飯吃,有個睡處就行。表姐一錘子把她的好夢給敲碎了,冷笑著說,發慈悲?唸佛的不是說得明明白白嘛,南無阿彌陀佛,南方沒有可憐人這一說。在這個城市裡,要活著,就得靠自己。別死要面子活受罪了,陪人唱唱跳跳樂樂,這有什麼呀?再說,騎著馬找馬也行啊,慢慢找到合適的事兒再換唄!
有奈無奈,瓜皮當菜,人到失去基本生存條件的時候,能有這麼個“這有什麼呀”的騎著馬找馬的選擇,不認也得認。楊小珍一點頭,表姐趕緊給她洗了澡換了身衣服,領著去見老闆和老闆娘。
伯樂會相馬,開歌廳的老闆和老闆娘會相人,一見眼睛都直了——身材周正,臉蛋漂亮,豆蔻未發,帶點鄉里土味兒,一棵搖錢樹哇!爽快地答應,交上保證金馬上籤合同。
表姐把保證金早替她準備好了,簽過合同,老闆娘吩咐領班給安排住下,發工作服,先休息,什麼時候上班再通知她。
一個星期過去了,上班還沒有音信,楊小珍正納悶兒,表姐給她帶回了中午的份兒飯,破例一人多了一大紙杯醪糟湯圓兒。
吃著飯,楊小珍問上班的事兒,表姐一笑:“什麼叫待價而沽知道嗎?這裡有錢人,把鄉下新來的女孩子當最稀罕物兒,你又是個美人胚子,老闆怎麼肯輕易出手,不是留給用得著的權勢人,就是在等肯出腔子血的主兒。”
楊小珍不解:“歌廳不是按鐘點兒收費的嗎?”
“那是正常坐檯出臺。你呀,老闆要收開荒費的。”表姐笑著附在耳邊說著,把楊小珍剩下醪糟湯又遞給她,“你真老土啊,這個東西呀,喝的就是湯。咱老家沒這個,喝不慣。頭一次不好喝,喝上兩回,不讓喝,你也總想喝。”
楊小珍聽表姐的話,兩三口就喝完了,放下紙杯,問:“開什麼荒?”
表姐假嗔著臉翻了楊小珍一眼:“你傻呀,過了年就二十一了,不信你就……行了,還用我說啊!”
這麼一說,楊小珍明白開什麼荒了:“你不是說就唱歌跳舞嗎,還有那個呀?我不幹,我不幹!”
表姐一聳鼻子:“哼,簽了合同的,由得了你說不幹就不幹啊?開歌廳浴場的老闆是什麼人,都是手眼通天的,你想走也走不了啊。你要鬧,白扔一千塊錢保證金不說,我也得跟著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