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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方才過半,壺關窯的訊息便傳回了秦家。
壺關窯將不會關停了。
這無疑是個壞訊息。
壺關的黏土無論質還是量,都越來越不好。可是,秦家看中的其他幾處地方,包括襄垣在內,卻是無一處能夠順利拿下的,或是擁有土地計程車族不願賣,或是官署突然宣佈土地歸其所有,不通買賣。總之,便是諸事不順。
聽聞這個訊息時,秦素正跽坐於德暉堂的短榻上。
陣陣暖風拂起蒼灰色的布簾,那簾上繡著的淡青竹葉便隨風飄動,仿若她心底裡生出的那些不安,亦是沒著沒落地,只一任東風翻卷。
鍾氏憂心忡忡地看向上座的太夫人,神情頗為沉重,語聲亦是低沉的:“……長兄也多方託了人,卻仍是尋不到門路,所幸壺關那裡沒急著關,如今卻也還能應付上一陣子。”說到這裡,她面上的憂色便愈發地濃了起來。
壺關窯是秦家最大的磚窯廠,若是不能產出好磚,對秦家的影響還是頗大的。因事涉家族將來的出息產業,故鍾氏才會特意選了在二月十五之日,在一家老小皆在德暉堂問安的日子裡,將事情一五一十地稟報了太夫人,亦是向全家人做一個說明,連晚輩們也一併聽著。
堂上諸人聞言,一時間神色各異。除鍾氏外,其她三位夫人的面色,此時皆不大好看。
林氏便撇了撇嘴,低聲地嘟囔了一句:“連個窯廠都管不好。”
她語聲甚輕,然這在座眾人但凡有耳朵的,亦皆聽見了。
高老夫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扭過了頭;吳老夫人則是神情冷淡,置若罔聞;鍾氏卻是看也沒去看她,只將眼神凝在太夫人的身上。
太夫人倒是一派淡然,端起茶盞淺啜了一口,不疾不緩地道:“你長兄是個穩重的,一切聽憑他做主便是。且壺關那地方我們家也做熟了,不換也無甚要緊。”她說到這裡停了一會,將茶盞擱輕輕擱於案上,面色柔和地看著鍾氏道:“你也莫要太急。不過是一個多與少的問題罷了,秦家也不少那幾窯的磚。”
鍾氏聞言,眼圈一下子便紅了,微有些哽咽地道:“太君姑……”只說了這三個字,她便再也說不下去了,提了布帕來拭眼角。
這些天她日夜懸心,沒有一個晚上能得安睡,便是為著此事。如今見太夫人竟對她和她的長兄如此信任,她心裡繃緊的那根弦便鬆了下來,此時的情緒便有些激動,險些便當堂落淚了。(未完待續。)
第152章 牡丹匣
太夫人見狀,便又和聲安撫鍾氏道:“瞧瞧你,這又是做什麼?不過是家事而已,不必如此著緊的。”
鍾氏亦知自己有些失態了,連忙拭乾眼角,放下布帕點頭道:“太君姑說得是,瞧我,說得好好兒的,也不知怎麼了……”語罷便微有些赧然地垂了首:“太君姑莫要笑我才是。”
太夫人安撫地向她笑了笑,便又將茶盞端了起來,啜了一口,和聲笑道:“今日這茶不錯。”說著便看向了高老夫人,面上笑容慈藹:“你說呢?”
高老夫人聞音知雅,亦不願兒媳於眾人面前失態,於是便笑道:“君姑真真會品茶,我卻是個粗人,喝什麼都一個味兒。”說著便笑了起來。
兩個人說笑之間,堂上的氣氛便也松泛了許多,唯林氏的神情有些發僵,掩飾地端起了茶盞,食不知味地也啜了一口茶。
秦素淡淡地掃了堂上諸人一眼,復又轉開了視線。
此間情形,與她前世時一模一樣。
她緩緩垂下頭,撫弄著麻衣的袖擺,那素白的麻線條縷支楞,一如秦家此時處境,千頭萬緒,無從理清。
前世時,壺關窯亦是因出產不好,秦家一度想要關停的,可後來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仍舊將窯廠維持了下來,直到最後,這間窯廠成為了指證秦家謀逆的罪證。
秦素望著竹屏上經年不變的繡樣,心底微茫。
若說這世事若棋,則秦家這顆棋子,此時正一步步地邁入死劫。而那執子之手,或許,便是那所謂不由人的命運吧。
她不怕與人為敵,卻怕拗不過這命運的巨手。
秦家的宿命究竟在何處?壺關窯是否又是一局?破局的關鍵又在哪裡?
一連串的疑問浮上腦海,秦素順手理著麻線,身在此處,心卻在彼端,直到耳畔忽然飄過來一個熟悉的字眼,她才機靈靈打了個冷戰,自思緒中抽身而出。
黃柏陂!